车子一颠插的得更深
车子一颠插的得更深
老张握紧方向盘，手心有点潮。这条山路他跑了没几回，坑坑洼洼的，像被谁胡乱捶打过一遍。副驾上的货，用麻绳捆了好几道，但还是随着车子的晃动，发出闷闷的碰撞声。他得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镇子。
“这路可真够呛。”他嘀咕了一句，身子不自觉地跟着车的节奏左摇右摆。经验告诉他，这种路，开快了散架，开慢了憋屈。只能顺着那起伏的劲儿，找到一种别扭的平衡。车子“咣当”一下，掉进一个明显的洼坑，整个车身猛地一沉，又弹起来。就在那一沉一弹的瞬间，他感觉捆货物的绳子似乎松了一下，那碰撞声更实在了——东西往深处滑了一点。
这感觉挺奇妙的。你越是想小心翼翼地避开，越是手忙脚乱。反倒是顺着那股颠簸的力道，不去硬扛，该下压的时候下压，该抬升的时候抬升，那东西，不知不觉就到位了，嵌得更稳当。这道理，跟他年轻时学木工差不多。榫头对准卯眼，不能使蛮力硬敲。得轻轻晃动，感受那细微的阻力，在某个巧妙的震动下，“嗒”一声，严丝合缝，浑然一体。那种瞬间的契合，靠的不是力气，是手感，是时机。
颠簸里的门道
车子继续颠着。老张的思绪也跟着跑远了。他想起以前在厂里拧螺丝。老师傅教他，拧到差不多的时候，最后那半圈，得借着工具本身的弹性，“感觉”它吃上劲了，就停。愣是拧死，滑了丝，整个件儿就废了。这“颠一下”，不就是那最后的巧劲吗？外界给你一个力，生活的路况就是坑洼不平，你硬要四平八稳，可能吗？不如就借着这个力，调整自己的姿态，反而能达成意想不到的“深入”。
路上遇到个临时检查的小卡子。穿着反光背心的人示意他慢行。他缓缓开过，车轮压过减速带，又是一阵熟悉的颤动。车厢里的货物，似乎在这有规律的颤动中，找到了更安稳的位置，不再乱响。他忽然明白了点什么。那种“深入”，不是强行捅进去的，是外界条件和你内在状态共振的结果。是颠簸，让存在感变得清晰；是阻力，印证了前进的轨迹。没有这一路的磕绊，那货物怕是早就晃散了。
天边擦上了橘红色。离镇子不远了。路似乎平坦了些，但他反而更专注了。平坦让人松懈，颠簸却叫人警醒。每一次起伏，都在提醒他手里握着的方向，和车厢里承载的分量。这种持续的、微小的调整，本身就是一种“深入”的过程——对路况的了解在深入，对车子的掌控在深入，甚至对这次行程的目的，感受也在深入。
远远看见镇口的灯火了。老张松了口气，这才觉得肩膀有些发酸。这一路，人和车，货和路，都在不断的震动中磨合着。最终让你抵达的，不是无视坑洼，而是消化了每一次颠簸，让它成为推动你的一部分。车子停稳，他回头看了看货物，捆扎的绳索依然紧实，东西安安稳稳地待在它该在的地方，仿佛本就生长在那里一样。他笑了笑，熄了火。这一路的颠簸，值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