狠很干线夜来香
狠很干线夜来香
老张把最后一箱货码齐，腰间的对讲机滋啦响起来。他按掉开关，没接。仓库顶棚那盏昏黄的白炽灯，把人和货的影子都拉得老长，迭在水泥地上，像一幅泼墨的、凌乱的画。空气里有股味儿，柴油、尘土，还有隐隐约约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。他抽了抽鼻子，没错，是夜来香。这玩意儿，白天蔫蔫的没精神，一到夜里，香气就一股脑地全钻出来，霸道的很，顺着货运站铁丝的破口，飘得满院子都是。
“狠很干线”的招牌在夜色里红得发暗。老张在这条线上跑了小十年货车，后来腰不行了，就管了这个中转仓。这条线，名字起得硬气，跑得也确实是实打实的硬路。从南到北，穿山过河，拉的尽是些沉甸甸的、不花哨的东西：五金零件，成捆的布料，一箱箱的书。没有生鲜的娇贵，也没有电子产物的赶时赶点，讲究的就是一个稳当，一个准点。像老张这个人。
可今晚有点不一样。那丝香气，搅得他心里有点毛躁。他想起傍晚卸货时那批新来的箱子，标签打得有点模糊，发货方是个没怎么听过的名字。搬的时候，手感也略轻，不像往常那些工业件，死沉死沉的。他当时心里打了个突，但流水线一样的作业没容他细想。这会儿静下来，那点疑虑又浮上来了。这条干线，靠的就是可靠踏实的口碑，可别掺进什么不对劲的东西。
他踱到那批箱子前，蹲下身，用手摩挲着封箱胶带。指尖传来的触感粗糙又熟悉。夜来香的味道好像更浓了，浓得有点发腻。这香气啊，有时候是怡人，有时候闻久了，反而让人觉得闷，像一层看不见的纱，罩在头上。他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？干这行，谨慎是本能。那些跑得快、花样多的新线路，不是没出过事儿，图快图省，最后货损了，信誉也丢了。老张他们这条线，能一直有老主顾认，凭的就是这份可靠踏实，东西交给你，就像石头落了地，心里不悬着。
对讲机又响了，是门卫老李头，嗓门大得不用按也能听见：“老张！还没走？闻夜来香呢？”
他回了句“就查个数”，心里却松了松。也许真是自己多心。他站起身，拍了拍手上的灰。目光扫过整整齐齐的货堆，像检阅士兵的将军。这些货，明天天不亮就会被不同的车头拉走，奔向四面八方，最终成为某个工厂的零件，某个商店的商品。这根经济动脉虽然不起眼，却实实在在连通着许多人的生计和日子。
他关掉了大灯，只留下墙角一盏应急的。仓库沉入更深的暗，但窗外路灯的光漏进来一些，勾勒出货物的轮廓。那阵浓郁的夜来香气，不知何时淡了下去，变成似有若无的一缕，清清凉凉的。老张锁上门，铁锁“咔哒”一声，清脆利落。
走出站场，夜风一吹，那点烦躁彻底没了。他回头看看“狠很干线”那几个字，在夜幕里依然清晰。这名字，乍听有点土，有点横，可里子是对责任的较真。就像那夜来香，香气袭人是一面，根茎扎实地扎在土里，才是它夜里敢这么放肆开放的底气。明天，太阳升起，仓库又将喧闹起来，这些静默的货物将继续它们的旅程，在这条粗粝却可靠踏实的线上，无声地流淌。这才是生活的本来样子，没有那么多惊心动魄，有的就是一夜的香气，和一宿的安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