玻璃球夹在里不能掉出来
玻璃球夹在里不能掉出来
小时候，我总爱玩一个游戏。找两本厚一点的书，最好是页边有点毛糙的，把书页面对面地交错着迭在一起。然后，小心翼翼地把一颗亮晶晶的玻璃球，放在那书页形成的“沟壑”中央。接着，就是屏住呼吸，用两只手捏住书脊，慢慢地将书提起来。那颗玻璃球，就被紧紧地“夹”在了书页之间。游戏的规则很简单，也很执着：你得走动，得跑，甚至跳两下，但无论如何，那玻璃球“夹在里不能掉出来”。
这听起来像个幼稚的把戏，对吧？可我现在回想起来，却觉得这里面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。那种感觉，就像我们心里头，总得搁着点什么珍贵又易碎的念想。它可能是年少时一个莽撞的梦想，可能是对一个人不求回报的好，也可能只是自己跟自己较着的一股劲儿。你得把它安放好，用生活的书页一层层把它裹在中间，既不能压碎了它，也不能让它溜走了。
可是，“夹住”一颗滚动的玻璃球，哪儿有那么容易呢？书页太松，它哧溜一下就滑落了，摔在地上叮叮当当滚出老远，寻都寻不见。书页压得太紧，又怕那脆生生的玻璃，咔嚓一声就裂了纹。这其中的力道，全凭手指尖那一点点细微的感觉，说不清，也教不会。你得自己一遍遍地试，一次次的掉，才能摸到那么一丁点儿门道。
生活里好多事，不也是这个理儿吗？我们心里揣着的那点热乎气儿，那份坚持，就是那颗玻璃球。外头世界总是晃荡的，路也不平。有人跑过来撞你一下，有事儿冷不丁绊你一脚。这时候，你就得下意识地，更稳地握住那“书脊”，调整那股“夹”的力道。你不能因为怕它掉，就死死攥着，把它憋在暗无天日的夹层里，蒙了尘，失了光。你也不能因为它亮晶晶的招人喜欢，就敞开书页炫耀，任由它滚落到不知名的角落里去。
我认识一个老手艺人，做藤编的。他手里那点绝活，就是他的玻璃球。现在机器编的东西又快又便宜，可他还在那儿，慢悠悠地劈藤、浸水、编织。他说，这东西啊，快了不行，力道不对藤会断；慢了也不行，精气神儿就散了。就得那么不紧不慢地，“夹”在传统和生计中间，让它自个儿在那里头待稳了。你说他图啥呢？可能就图个心里踏实，图那个球还在里头，亮着。
有时候我也会想，我们这么费劲地“夹着”，是为了什么呢？那颗玻璃球，或许永远也变不成珍珠钻石。它好像没什么实际的用处，不能吃，也不能换钱。但你知道吗，就在你全神贯注，感受着那份微妙的平衡，走着，跑着，而它安安稳稳地待在里面的那一刻，心里头会升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。那是一种确证，证明有些轻盈易碎的东西，是可以通过你的专注和小心，去呵护，去留存下来的。
当然，掉出来的时刻总比稳住的时刻多。玻璃球滚进沙发底，钻进下水道，都是常事。你会懊恼，会蹲在地上找半天，然后，或许会找一本更厚实的书，或许会换一颗更坚实的球，重新开始那个“夹住”的游戏。这个过程本身，大概就是意义所在了。我们不是在守护一个永恒不变的结果，而是在不断练习那种“不让它掉出来”的平衡感。
所以啊，如果你心里也藏着这么一颗玻璃球，别轻易说它没用，也别怪它总是滑不溜手。找找你的“书页”，可能是每日雷打不动的一小时，可能是无人理解却依然坚持的一个习惯。然后，试着把它放进去，调整呼吸，稳稳地提起你的生活。往前走，带着它。就算偶尔掉了，捡起来，擦擦灰。只要你还记得，要把它“夹在里不能掉出来”，这本身就是一件挺了不起的事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