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善良的子在
年善良的?子在
老家的堂屋墙上,挂着一把老算盘。乌木的框子,黄铜的珠子,磨得油亮。我小时候总爱拨弄,珠子噼啪作响,奶奶就会停下手中的针线,望过来,眼神悠悠的,像是看着算盘,又像是看着别的什么。她常说:“人啊,心里得有个‘子儿’,像这算盘珠子,得归在位上,不乱跑。”
那时候不懂。直到这些年,在外头跌跌撞撞,尝了些滋味,再想起奶奶的话,心里头那点模糊的影子,才渐渐清晰起来。她说的那个“子”,恐怕不是算盘珠子,而是人心里头,那点最本分、最厚道的东西。年复一年,这东西还在不在?这“年善良的?子”,到底是个啥?
我想起村里的木匠春生伯。他的手艺是祖传的,打出的桌椅板凳,用上几十年都不带晃的。前些年,镇上家具厂来找他,说用他的名头,机器批量做,来钱快。春生伯蹲在自家门槛上,抽了半宿的旱烟,最后摆摆手,说:“那不成。木头有木头的脾气,榫卯有榫卯的讲究。机器‘咔哒’一下,是快了,可那‘子’——那份实诚的手艺魂儿,就没了。”他说的“子”,就是那份对手艺的敬畏,对“实在”二字的死心眼儿。这份实诚,是他年复一年,一刨子一凿子,刻在年轮里的善良。
这“子”,有时候也藏在不动声色的守望里。对门单元的张姨,退休好些年了。谁家孩子放学临时没带钥匙,准在她家写作业;下雨了,晾在公共阳台的被子,常常是她抢先帮着收。她从不多话,更不觉得自己做了多大好事。用她的话说:“街里街坊的,这不就是搭把手的事儿嘛,本分而已。”这份“本分”,是她日子里最寻常的“子”。它不轰轰烈烈,就像旧衣裳里一枚磨得光滑的纽扣,贴身穿戴,让人觉得安稳、暖和。日子久了,这份本分,就成了流淌在楼道里的温情,是城市化里还没冷掉的那点人间气。
可你说,这年头,这样的“子”是不是少了?好像也不是。它只是换了些样子,不那么起眼了。它可能是你常去那家小吃店老板,总记得你不吃香菜;也可能是那个总把共享单车摆齐了的陌生人。它成了一种选择,在“快”与“省事”之外,偏偏选了“稳”和“妥当”。这选择背后,就是一种老派的善良,一种对生活秩序默默的维护。
这么一想,奶奶的话真没错。心里头这个“子”,得归在“善”与“实”的位上。年岁滚滚向前,世界变得眼花缭乱,可人心里头总得有点压舱石。这“子”,是实诚,是本分,是分寸,是千百年下来,中国人骨子里那份“但行好事,莫问前程”的拙朴。它经得起时间的磨,扛得住世道的风。有它在,人就不容易飘,路就走得稳当。
窗外又传来隐约的鞭炮声,新的一年了。我再看墙上那把老算盘,寂静无声,却仿佛有温润的光。年深月久,善良的种子,或许就是这样,不声不响地落在日子里,生根发芽,长成了我们生活的底色,和走下去的力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