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直接观看的黄色
可直接观看的黄色
说起来有点怪，我们好像进入了一个什么都能“直接观看”的时代。你想看巴黎的街景，手指划两下，实时直播就在眼前；你想了解深海里的怪鱼，搜索一下，高清纪录片立马奉上。一切都被铺平、展开，直接送到你眼皮底下。那，“黄色”呢？这个古老又敏感的词汇，在“直接观看”的逻辑里，变成了什么样子？
它当然也“直接”了起来。在过去，它可能藏在录像厅的帘子后面，藏在书店的隐秘角落，需要一点“努力”和“机缘”才能触碰到。现在不一样了。一个跳转的链接，一次含糊的搜索，甚至一次手滑的误点，那些赤裸裸的、高饱和度的、直奔主题的影像，就可能哗啦一下涌到屏幕上。太直接了，直接得让人有点措手不及。
这种“直接”，带来的首先是一种感官上的“饱和”。色彩是过曝的，线条是夸张的，意图是毫不掩饰的。它不跟你绕弯子，不铺垫情绪，甚至省去了故事。它就像一块过于甜腻的奶油蛋糕，第一口或许刺激，但多吃两口，就只剩下齁住嗓子的腻味。你的感觉不是被撩拨，而是被“哐当”一下砸中，有点发懵。这时候你会发现，那种需要一点想象、一点朦胧、一点“间接”才能产生的微妙心动，在这种直接的洪流里，反而成了稀缺品。
问题就在于，当一切都变得“可直接观看”，观看本身的意义就被稀释了。我们成了被动的接收器，眼睛忙碌地扫过一片又一片刺目的色彩，心里却可能空落落的。它没有留下回味空间，它禁止你思考。它只是重复地确认一些你已经知道的身体知识，像一遍遍背诵同一页枯燥的说明书。久而久之，你对真实的、复杂的、带着温度的情感连接，可能会产生一种奇怪的麻木和隔阂。这挺值得琢磨的，不是吗？我们看得更多、更直白，但感受到的，好像反而更少了。
而且，这种“直接”常常是经过精心伪装和算法推送的。你以为是你偶然点开的，其实可能早就有无数条路径被设计好，引导你走到那里。它利用的是本能的好奇心，是瞬间的松懈。它会让你觉得，看看也没什么，反正那么“直接”容易。可这种轻易的观看，像一种零碎的消费，不知不觉间，会磨损你对亲密关系的严肃想象，把它也简化成一种可以快速浏览、然后划走的东西。
我有时会想，也许有些东西，恰恰因为它不是那么“可直接观看”，才保有了它的分量和美感。文学里一个含蓄的比喻，电影里一个克制的眼神，甚至生活中一次欲言又止的触碰。那里头有猜测，有期待，有属于你自己的理解和填充。那份需要稍微“绕点路”才能抵达的意境，往往比直给的东西，更耐得住琢磨，也更贴近真实情感的复杂纹理。
所以，面对屏幕上那些招手即来、直白浓烈的色彩，或许我们可以多一份觉察。不是惊慌地躲开，而是明白那只是光谱中非常狭窄、甚至被扭曲的一小段。真正的斑斓世界，那些关乎爱、欲望、亲密与脆弱的人生色彩，从来都不是“可直接观看”的。它们需要你投入时间，付出耐心，用真实的经历去调和，才能在内心里，渲染出属于自己的、独一无二的画面。那片风景，可比屏幕上闪过的任何直接影像，都要深邃和生动得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