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拍剧情
自拍剧情
手机举起来，屏幕里的自己有点陌生。角度得找好，光线也得柔和点，背景嘛……就这堵白墙吧，干净。咔嚓一声，一张照片定格。我盯着看了几秒，手指悬在删除键上，最后还是点了保存。这大概是我今天拍的第十七张了。
你说自拍这事儿，有意思。早些年，相机金贵，拍照是件郑重的事，得去照相馆，坐得笔直，留下“正经”模样。现在呢，手机掏出来就行，随时随地，想怎么拍就怎么拍。可奇怪的是，工具越方便，我们对着镜头，反而越不知道该怎么“摆”自己了。
不是有那种说法嘛，叫“人设”。有时候我觉得，自拍就是在经营一个“视觉人设”。得挑最能显脸小的角度，得用上最恰到好处的滤镜，背景里无意（其实很有意）露出的那本书，或者那杯咖啡，都得符合某种“味道”。拍完还不算，得修图，把熬夜的黑眼圈推淡，把下巴的线条收得利落些。一套流程下来，照片里的人，好看是好看，但总觉得……隔着一层什么。
我翻着相册，滑过那些精心修饰过的照片。忽然停在一张很旧的图上。那是几年前，和朋友爬山，满头大汗，脸被晒得通红，对着镜头笑得牙龈都快露出来了，背景是乱糟糟的山石和灰扑扑的天空。那照片，毫无构图可言，光线也差，可那股子高兴劲儿，快从屏幕里溢出来了。
现在，好像很难拍出那样的照片了。每次举起手机，心里就自动弹出一个“美化流程”。担心拍得不好看，担心别人看了没什么“点赞”的欲望。自拍，不知不觉，从“记录我”，变成了“呈现一个更好的我”。这个“更好”，是谁定义的呢？是朋友圈里那些获赞无数的照片，是社交媒体上流行的审美风潮，还是自己心里那份怕“不够好”的焦虑？
有一次，我试着关掉所有的美颜效果，在普通的室内光线下，对着镜头，就只是看着。屏幕上那张脸，有毛孔，有细纹，有因为作息不规律留下的一点浮肿。看着看着，我忽然觉得，哦，这就是我啊。此刻，此地，最真实的状态。没那么“完美”，但很踏实。那张照片，我没发出去，却一直留在手机里。它像一个锚点，提醒我“本真”的样子。
其实想想，我们的生活，哪能时时刻刻都处在“最佳状态”呢？有妆发精致的时刻，也有蓬头垢面的时刻；有神采飞扬的瞬间，也有疲惫沉默的瞬间。那些不那么“上镜”的真实，恰恰构成了生活的厚度。自拍，或许可以不必总是“剧情”的摆拍。它也可以是一次简单的“记录”，记录此刻的心情，记录窗边的一缕阳光刚好落在肩上，记录刚刚完成一道菜时那点小小的得意，哪怕盘子的边缘还有一点酱汁没擦干净。
下次再举起手机时，我可能还是会下意识地找找角度。但也许，我可以多给自己一点宽容。允许照片里留下一点真实的阴影，一点不经意的凌乱，甚至是一个不那么标准的笑容。毕竟，我们活着，不是为了活成一张张被过度修饰的封面，而是为了体验那段有起有伏、有光有影的、完整的“剧情”。这张脸，这个故事，它的价值，或许不在于有多“完美”，而在于它是否“真切”。
我放下手机，屏幕暗了下去，倒映出窗外的天色和房间里真实的轮廓。这样，也挺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