久久 伊人 拍
久久 伊人 拍
老张的手机又“叮咚”响了一声。他放下手里的紫砂壶,眯起眼,凑到屏幕前。屏幕的光映着他花白的头发,也映着一张照片——照片里,他的老伴儿站在公园那棵老槐树下,穿着一件绛红色的外套,正对着镜头笑,有点拘谨,又有点藏不住的欢喜。背景里,槐花落了一地,像撒了一层细雪。
这张照片,存在他手机里快叁年了。拍照那天,其实平常得很。老两口例行公事般地去公园遛弯,走到槐树下,老伴儿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。老张忽然就心血来潮,摸出那时刚换的智能手机,生疏地打开相机功能,嘴里念叨着:“站着别动,给你拍一张。”
“拍啥拍,满脸褶子了。”老伴儿嘴上这么说,身子却诚实地往槐树边靠了靠,还下意识地挺了挺背。老张记得自己当时手有点抖,对焦对了好几次,才按下那个虚拟的快门。咔嚓一声,时光就被定在了那里。
后来,这张照片就成了他手机里最常被点开的那一张。儿子一家在外地,想孙子孙女了,他就翻出来看看,其实看的是照片角落里的老伴儿。老朋友微信问起近况,他有时也会发过去,附上一句:“家里挺好。”这照片,像一块压箱底的旧绸缎,摸着柔软,看着安心。它没什么“大片”的构图,光线也平平无奇,可老张就是觉得,这里头有说不出的好。
这大概就是“生活记录”最原本的样子吧。不是为了给谁看,也不是为了比拼什么技巧,就是在那一个瞬间,心里一动,觉得眼前这个人、这处景、这片光,值得留下来,留给以后的自己,慢慢地“品”。
我忽然想起自己早些年,可不是这样。那会儿刚迷上摄影,装备买了一堆,长枪短炮的。出门拍照,心里绷着一根弦,总想着要“出作品”。看到一片湖,先琢磨构图是不是够“黄金”;遇到一个人,总想引导对方摆出“有故事”的姿势。拍是拍了不少,电脑硬盘塞得满满的,可回头再看,很多照片美则美矣,却像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,少了点热乎气。那些刻意摆拍、过度修饰的“作品”,现在躺在文件夹深处,很少再去打开了。
反倒是某次手机随手拍下的,家人吃饭时笑得呛到的狼狈样子,或者窗台上那盆自己养了好久终于开出的不起眼的小花,这些没讲究任何技法的“随手拍”,却总让我反复观看,每次看,当时空气中的温度、声音、气味,仿佛都能重新漫上来。
老张那张“槐树下”的照片,不就是如此么?它不完美。老伴儿的笑容里有一丝岁月刻下的痕迹,背景里有其他遛弯老人模糊的身影,甚至角落还有半截长椅闯入镜头。可这些“不完美”,恰恰构成了那一刻的全部真实。这份真实,经得起时间的打磨,越久,越能咂摸出滋味来。这就是“影像留存”的魅力,它对抗的不是空间的遥远,而是时间的流逝,把一份瞬间的心动,固化成可以久久回味的凭证。
我们现在太容易拍照了。手指一动,十连拍都不在话下。拍完,加个滤镜,分享出去,收获一圈点赞,然后呢?然后这张照片的使命似乎就完成了,沉没在浩如烟海的下一批十连拍里。我们记录得越来越多,但那份等待快门按下时的郑重,那份冲洗出胶片前满怀的期待,那份把纸质相册捧在手里一页页翻看的沉静,却好像越来越稀薄了。
老张不会用那些复杂的修图软件,他甚至只会最简单的点按拍照。可他知道哪一刻值得记录。是老伴儿戴着老花镜认真缝扣子的时候,是小孙子蹒跚学步扑向他怀里的时候,是阳台上那株茶花爆出第一个花苞的时候。这些瞬间,平平无奇,构成了他生活的全部底色。
所以啊,有时候我在想,或许我们该向老张们学学。放下一点对“大片”的执着,收起点对参数的焦虑。拍照,首先是为了自己的心。是看到眼前人、眼前景,心里泛起一阵柔软的波动,于是你想留住它,就像伸手轻轻握住一片飘落的雪花,明知它会化,但握住那一刻的微凉,是实实在在的。
窗外天色渐晚,夕阳给云彩镶上一道金边。我拿起手机,走到厨房门口。母亲正在里头忙碌,系着那条用了很多年的旧围裙,身影在蒸腾的热气里有些朦胧。我举起手机,没有叫她,只是轻轻按下了快门。咔嚓一声,很轻。我想,这张照片,我也会存很久。很久以后再看,一定能想起今天傍晚,锅里炖着的汤的香气,和这份寻常傍晚里,满满的、安稳的幸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