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晚上接待10个农民工

发布时间:2026-01-01 03:19:55 来源:原创内容

一晚上接待10个农民工

那天晚上,值夜班。小旅馆的前台灯有点暗,我正盘算着怎么打发这漫漫长夜。玻璃门被推开了,带进来一股子凉风和尘土的气息。打头进来的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,穿着件辨不清颜色的外套,身后跟着好几个人,一下子就把前厅站满了。我数了数,正好十个。

“还有房间吗?最便宜的那种。”打头的汉子声音有点哑,手攥着一个旧布包,指节粗大。他们刚从附近的工地下来,工棚临时出了点问题,包工头给点钱,让他们自己出来找个地方将就一宿。我看了一眼价目表,最便宜的是四人间,也得挤着睡。他们互相看了看,低声商量了几句,最后决定要两个四人间,再在走廊加两张折迭床。“能省一点是一点,”另一个年纪稍轻的伙计咧嘴笑了笑,笑容里有些疲惫,“凑合凑合,天亮了还得上工。”

办手续的时候,他们都很安静,轮流把身份证递过来。身份证上的地址天南海北,但脸上的风霜痕迹却那么相似。我注意到,几乎每个人的手都有裂口,指甲缝里藏着洗不净的灰渍。他们小心翼翼地问,有没有热水,想烫烫脚。我指了方向,他们连声道谢,那种客气,反而让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。

安顿下来后,那个打头的汉子,老李,又折返回来买烟。靠在柜台边,他点了烟,话匣子也打开了一点。他说他们这群人,跟着工程跑,像候鸟,今年在这儿,明年还不知道在哪儿。说起老家,他眼睛亮了一下,说孩子今年初叁了,成绩还行。“就是得攒钱啊,”他深深吸了口烟,“啥都在涨,就工钱涨得慢。但活儿还得干,家里指着呢。”这大概就是他们最朴素的生活动力吧,像根看不见的绳子,牵着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城市,住进一个又一个临时落脚点。

夜深了,走廊里传来他们压低了的交谈声,夹杂着水声和一两声咳嗽。我巡楼时路过,房门没关严,看到四个人挤在叁张床上,有个人打地铺,睡得正沉,鼾声起伏。那个折迭床就在我柜台边不远,睡在上面的小伙子还没睡,戴着耳机在看手机,屏幕的光映着他年轻的脸。他看见我,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把声音调小了些。

那一刻我忽然觉得,这小小的旅馆房间,承载的远不止是一晚的睡眠。它像是一个短暂的避风港湾,收容着奔波了一整天的身体,和那份沉甸甸的牵挂。他们的梦,可能很短,很浅,因为天不亮就要醒来;也可能很长,梦里是老家屋檐,是孩子的笑脸。

天快亮时,他们便陆续起来了,动作很轻,收拾好简陋的行李,把房间整理得意外地整齐。老李来还钥匙,依旧是那副朴实的笑容,说“麻烦你了”。我看着他们十个背影,鱼贯走入刚刚苏醒的、清冷的街道,汇入这座城市的晨曦里。他们用最坚实的劳作,参与着城市的生长,而城市回报给他们的,往往只是一个又一个这样简陋的、临时的夜晚。这份踏实付出与所得之间的对照,让人沉默。

玻璃门关上,恢复了寂静。我坐在柜台后,仿佛还能闻到那股淡淡的尘土和汗水的味道。那一晚的十个身影,和无数个类似的夜晚与身影重迭在一起。我知道,等夜幕再次降临,又会有人带着同样的风尘,推开某扇门,寻找一个可以暂时安放疲惫的角落。而生活,就在这日出而作、日入未息的循环中,滚滚向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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