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公交车上弄到高肠肉
在公交车上弄到高肠肉
老李头提着那个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，挤上718路公交车的时候，心里头还直打鼓。袋子里的东西，是他今早天没亮就去城西老胡家排队才买到的——“高肠肉”。这说法是菜场里传开的，指的就是那肉色鲜亮、肌理分明、肥瘦恰到好处的高质量排骨，肠，就是“层次”，就是“品相”。为这口肉，他可是费了老劲。
车厢里人挤人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皮革味和淡淡的早餐气息。老李头把袋子紧紧护在胸前，像护着什么宝贝。车子一个颠簸，旁边小伙的耳机线差点刮到袋子，老李头心里一紧，胳膊肘下意识地往里收了收。这肉，可金贵着呢，碰坏了品相，回家可没法跟老伴交代。她念叨这口“高肠肉”炖的汤，可念叨了小半个月。
他找了个靠窗的角落站着，目光落在窗外流动的街景上，心思却全在怀里。这买肉的过程，本身就是一门学问。得认准摊主，得会看颜色、摸弹性，甚至得闻闻那股子新鲜的、带着一点点草腥气的肉味。老胡家的肉，向来是菜市场的硬通货，去晚了，就只剩下些边角料。今天这块，肋排条条匀称，一层瘦一层肥，迭得跟云片糕似的，是真正的“高肠肉”。
车子又到了一站，呼啦啦涌上来更多人。一个背着大书包的学生挤到他身边，书包硕大，转身都费劲。老李头赶紧把塑料袋往上提了提，嘴里忍不住低声嘀咕：“小心点儿，小心点儿。”那学生歉意地笑了笑，努力侧过身子。老李头这才松了口气，低头看了看，隔着塑料袋，仿佛都能感觉到那块肉的完美质地。
他想起老伴的嘱咐：“炖汤，就得要层次分明的骨头，那汤才清甜，才有魂。”这话他信。一块好肉，是能决定一锅汤的成败的。想到这里，他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。这一早的辛苦，挤车的麻烦，好像都值了。生活的滋味，有时候不就是藏在这些具体的、需要费点劲才能得到的东西里头么？
车厢微微摇晃，像摇篮。老李头盘算着，回去先把肉用清水泡上，撇去血沫，加上几片老姜，一小把薏米，文火慢慢煨着。那香气，能从厨房飘满整个屋子。儿子周末要回来，正好，用这锅好汤给他补补。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餐桌上那碗清亮亮、飘着几点油星的汤，和一家人围坐的热乎气儿。
终点站快到了，乘客渐渐少了一些。老李头终于得空坐了下来，把袋子稳妥地放在膝头。他轻轻摸了摸，肉的轮廓硬挺而实在。这一路，他像完成了一个重要任务。公交车的嘈杂，窗外的喧嚣，似乎都离他远了。他所有的注意力，都在这份即将带给家人惊喜的、实实在在的“高肠肉”上。
到站了，老李头提着袋子，步履轻快地下了车。阳光正好，晒在身上暖洋洋的。他径直朝家的方向走去，心里头那锅汤，好像已经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，香气四溢。这平凡日子里的小小追求，对于一块好肉的执着，大概就是他理解中，最踏实也最温暖的生活“层次”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