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片一片一补一补的构造
一片一片一补一补的构造
你有没有仔细看过一片瓦？不是远远望见屋顶上整片的灰蒙蒙，而是真的捡起一片，托在手里端详。泥坯烧制，弧度温顺，边缘或许有点毛糙，重量实实在在。一片瓦挡不了风雨，但成千上万片，按照那种一凹一凸、一仰一伏的方式交迭着，从屋脊斜披下来，就成了一个家最坚固的帽子，遮住一代又一代人的悲欢。
这让我想到很多事。你看那不起眼的鱼鳞，一片贴着一片，每一片都微微翘起后缘，下一片就顺着这个翘起覆盖前缘。这种一片压一片、一覆一盖的排列，看似简单重复，却让鱼儿在水中穿梭自如，滴水不沾。这算不算一种“构造”的智慧？它不追求一块铁板似的无缝，反而用无数细小的单元，通过精妙的迭加关系，达成了更灵活、更坚韧的守护。
我们生活里的好多东西，细想下去，不也是这个理儿吗？一本书，是一页一页迭起来的；一堵砖墙，是一块一块码起来的。关键不在那一页或那一块砖有多惊艳，而在于它们如何“发生关系”。是随便堆迭，还是严丝合缝地交错？这决定了最后出来的，是能遮风挡雨的屋瓦，还是一堆风一吹就散的碎片。
这种“一片一片，一补一补”的构造，最妙的地方在于它的“韧性”。一整块玻璃，磕着一个角，可能就全碎了。但一片片的鳞甲，坏了几片，其他的依然坚守岗位，替换起来也容易。它承认脆弱，接纳不完美，然后用结构去弥补，去形成整体。这有点像我们人，单个的个体或许力量有限，心事重重，但当我们以恰当的方式联结、支撑、互补时，就能产生意想不到的稳固力量。
说到这里，我想起老家的竹篾篮子。编篮子的人，手里拿着削好的竹篾，一上一下，一挑一压，动作慢悠悠的，却带着一种笃定。一根篾子软得很，能弯成圈。但几十根篾子经过这么一上一下的编排，就成了能提水、能装山货的结实家什。这编的过程，就是赋予结构的过程。你看，又是一片一片（篾片），一上一下（动作）的构造。
我们做事，有时候是不是太贪图“一步到位”了？总想着一蹴而就，搞个大新闻，弄个震撼的整体。结果呢，往往基础虚浮，稍微遇到点压力，就散架了。不如学学这种古老的构造智慧：专注于手头这一片“瓦”是否扎实，想好它该以怎样的“凹凸”与下一片结合。不慌不忙，一片接着一片，一序连着一序。过程或许沉默，甚至枯燥，但那个渐渐成形的、能抵御风雨的整体，会在时间里给你答案。
再宏大的愿景，落到实处，不也是由无数个微小的“一片”构成的吗？那连接它们的，就是那种简单却有效的“一补一补”的规律。找到了这个内在的韵律，就像找到了编竹篮的那根主筋，接下来，就是耐心地重复与坚持，让形式从内部自然生长出来。这构造，是手艺，是耐心，更是一种对事物本真的深刻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