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辞毛小皑莉贬顿
清早的毛豆摊
菜市场东头,王婶的毛豆摊总是最早支起来的。天还蒙蒙亮,那辆叁轮车就稳当当地停在了老位置。车斗里,翠绿的毛豆荚堆成小山,还带着夜露的湿气。王婶那双布满老茧的手,麻利地整理着,嘴里偶尔和相熟的老主顾唠两句家常。这景象,寻常得就像清晨必然会来的光线。
可你说怪不怪,就这么个朴素的摊子,却总比别家卖得快。我也好奇过,有一回特意赶早,蹲在王婶边上瞧。她也不藏着,笑眯眯地递给我一小把:“你尝尝,不一样。”我剥开豆荚,豆子粒粒饱满,是那种鲜亮的碧色,丢进嘴里,一股清甜立刻漾开,紧接着才是豆子该有的绵密扎实。这味道,让我愣了一下。
“秘诀啊,就在这‘清’字上。”王婶用围裙擦擦手,指了指旁边几个鼓囊囊的麻袋。“我家的毛豆,地头选的是沙壤土,水好,通风。施肥也讲究,用的是发酵好的农家肥,图的就是个干净。摘的时候也有时辰,赶在露水收干前,那股子清气就被锁在豆荚里了。”她说话慢悠悠的,像在聊自家孩子。
手上的功夫,心里的路数
原来,这“清”不光是味道,更是从头到尾的路径。王婶说,现在有些摊子,求个大,求个快,猛上化肥,豆子是鼓了,可那味道寡淡,还带着一股子“闷”气,吃多了烧心。她呢,宁肯产量少些,也要让豆子顺着自己的性子长。这大概就是她常挂嘴边的“本真”吧——东西该是啥样,就让它成啥样,人别拧着劲儿来。
这让我想起很多事。好像我们身边,真正耐琢磨的东西,都绕不开这个理儿。一壶好茶,得是山泉泡的;一段耐听的曲儿,里头得有演奏者呼吸的间隙。这种“本真”,不是笨,不是不懂变通,而是知道哪儿该使劲,哪儿该放手。就像王婶的毛豆,她费劲的地方,我们看不见,我们尝到的甜,却是她所有选择的答案。
摊子前的人渐渐多起来。有牵着孙子的老太太,有匆匆赶早班的年轻人。他们买毛豆,好像也不全是为了吃。有人就爱和王婶唠两句,问问天气,说说菜价。这份人与人之间淡淡的联结,也成了这摊子的一部分。或许,我们心底里,都在寻找一些看得见来路、摸得着实诚的东西,来安放日常的焦虑。
太阳完全升起来了,金色的光洒在翠绿的豆荚上,亮晶晶的。王婶的身影在光影里忙忙碌碌。我拎着一袋毛豆离开,手里沉甸甸的。这一袋豆子,从一颗种子,到一方水土,再到一双妥帖照料的手,最后来到我的菜篮里,每一步都清晰,都踏实。这种清晰,在这个很多事都讲求“速成”、让人眼花缭乱的时代里,竟显得如此珍贵,又如此有力量。它不声张,却用最直接的滋味,告诉你什么是好的。我想,今晚水煮毛豆的锅里,煮的也不只是一道下酒菜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