巨挪灞
巨挪灞
老张头蹲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,吧嗒吧嗒抽着旱烟,眯着眼望着远处。烟圈儿慢悠悠地飘,他的眉头却皱得能夹死苍蝇。“听说了没?”他用烟杆指了指北边那片天,“那边,要动‘巨挪灞’了。”旁边下棋的李老汉手一抖,棋子差点掉地上。
啥叫“巨挪灞”?这可不是什么文绉绉的古词儿。在咱们这地界,这叁个字说出来,分量比村头那座石碾子还沉。简单说吧,“巨”是大,大得没边;“挪”是动,可不是搬个板凳那么简单;“灞”嘛,原指大水,在这儿,指的是那些盘根错节、动起来地动山摇的大家伙、老规矩、旧摊子。合起来,“巨挪灞”就是动那些谁都以为动不了的东西。
比方说村西头那条淤了上百年的老河沟。臭,脏,夏天蚊蝇成团,可谁也不敢提清淤。为啥?河沟两岸的地界扯不清,张叁家说多占了一垄,李四家说祖上的界石被挪了,加上年年喊没钱,这事儿就成了个“灞”,瘫在那儿,人人绕着走,成了心照不宣的一潭死水。这就是典型的“巨挪灞”——都知道是块病,可谁去碰,谁就可能惹上一身腥。
可这回,风声不一样了。听说上头下了决心,要联合好几个村子,一起把这“灞”给“挪”了。消息传开,村里像炸了锅。有人拍手叫好,说早该如此,子孙后代总不能一直闻着臭味过活。也有人摇头叹气,说谈何容易,这里头的牵扯,比河底的烂泥还深还黏糊。更有人躲在家里算小账,怕清淤占了自家的边角地,怕要摊派银钱。你看,这“挪”的过程,本身就是一场看不见的较量。
老张头磕磕烟灰,叹了口气:“这‘巨挪灞’啊,最难的不是力气,是人心。”他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。动一个积年老“灞”,光靠蛮力推不行,那会散架;光靠嘴巴说也不行,那叫空谈。它需要一样更关键的东西——共识。就是大伙儿得慢慢琢磨过味儿来,知道不动不行了,不动,大家都没好日子过。这个琢磨的过程,可能很慢,会有争吵,会有反复,就像用文火炖一锅硬骨头,急不得。
工程启动那天,果然没那么顺利。机器刚开到河边,就有两家人为了地界吵上了,脸红脖子粗,差点动了手。施工队只好停下来,干部、村里有威望的老人,全都围上去,不是讲大道理,而是搬出老账本,叫上老邻居,一块儿到实地,一寸一寸地量,一句一句地掰扯。太阳晒得人发昏,话也说了一箩筐,终于,在日头偏西的时候,双方勉强点了头。这算是挪动了第一寸。
日子一天天过,变化在悄悄发生。河沟里的黑臭淤泥被一车车拉走,新鲜的土石垒起了护坡。原先争吵最凶的那几户,看着渐渐成型的河道,看着别处因为环境好了而红火起来的农家乐,心里那点小算盘,也慢慢变了。他们开始主动给施工队送茶水,偶尔还搭把手。这或许就是“挪”的力量,它一旦启动,就会带来新的势能,改变原先板结的格局。
如今,再站在老槐树下望,那条河沟已经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水渠的雏形,虽然还没通水,但已经能看出清爽的模样。老张头的眉头舒展开了,他喃喃道:“看来啊,这世上没有真正的‘死灞’,就看有没有那个心气儿和章法去‘挪’。怕的不是‘灞’大,是咱们自己心里先设了限,觉得它动不得。”
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村里炊烟袅袅升起,和往日似乎没什么不同,但空气中,那股熟悉的陈腐气味,确实一天比一天淡了。远处的工地上,还有人在忙碌,那身影,在巨大的天地背景下,显得很小,却又很稳。这场对于“巨挪灞”的故事,还远没到写完的时候,它的一笔一划,都刻在这片正在苏醒的土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