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逼无遮挡
日逼无遮挡
老张最近总念叨眼睛疼。问他怎么回事，他摆摆手，说盯着电脑屏幕时间太长，光太刺眼。我凑过去一看，他那办公桌正对着西边的大玻璃窗，下午两叁点钟的太阳，明晃晃的，毫无遮拦地直射进来，整个屏幕白花花一片，字都糊成了光斑。他就在那一片炫光里眯着眼，伸着脖子，跟屏幕较劲。
“你就不能拉个帘儿？”我问他。他苦笑一下：“物业规定的，为了大楼外观统一，不让装百叶窗，说影响整体美感。”这话听着有点耳熟。我们好像经常遇到这种事儿——为了某种“整体”的、远处的、体面的观感，就得忍受着眼前实实在在的不便，甚至伤害。那阳光可不管什么规定，它只是照常落下，热烈，直接，不留情面。
这让我想起小时候住的老房子。夏天的午后，太阳也是这么“日逼无遮挡”地晒进来，水泥地都烫脚。奶奶总有办法，她会挂上一幅竹帘。竹子细密，光透进来就变得柔和了，在地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影子，风一吹，影子跟着晃，屋里反而有种静谧的凉意。那一层帘子，挡掉的不是光，是那种灼人的、蛮横的“逼视”。它让光成了光，而不是一种压迫。
我们现在的生活里，好像少了这道“竹帘”。各种信息、声音、画面，都像那午后的强光一样，直愣愣地冲到我们眼前。打开手机，信息流瀑布一样刷不完，好的坏的，急的缓的，真的假的，混在一起劈头盖脸砸下来。你想躲开？很难。它们设计得就是让你沉浸，让你无法移开视线。这种“无遮挡”的暴露，时间久了，心也会跟着“眼睛疼”。不是看不清，是看太多了，太杂了，太亮了。
老张最后还是自己淘了个屏幕遮光罩，又配了副防蓝光眼镜，算是给自己造了片小小的阴影。他说，看清屏幕上的字了，脖子也不那么酸了。这办法土，但有效。有时候，我们需要的可能不是什么高深的道理，就是一点实际的、小小的“遮挡”。给自己一点筛选的距离，一点缓冲的余地。
不是要拒绝光亮，而是拒绝那种令人目眩的粗暴照射。让光经过一层“帘子”的过滤，温和地进来。在信息的强光里，我们也得学会给自己“挂帘子”。主动选择看什么，不看什么；什么时候看，什么时候闭上眼睛，或者看看窗外真实的树影。这或许是对自己的一种必要的体贴。
夕阳西下的时候，光终于斜了，颜色变成暖金黄，铺在老张的桌面上，不再刺眼。他摘了眼镜，揉了揉眉心，舒了口气。那一刻的柔和，是时间自然赋予的“遮挡”。而在那之前，我们总得自己想想办法，在一片“日逼无遮挡”里，找到让眼睛和心神都能安稳下来的那一片荫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