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大片18满岁
黄大片18满岁
村口那棵老槐树，今年开的花特别密，白花花一片，像落了一场暖和的雪。树下坐着的老人们，摇着蒲扇，话头总绕不开一个名字：黄大片。为啥叫这名儿？说起来挺乐。这孩子打小就爱往田里跑，别人家娃娃玩弹珠，他蹲在地头看稻子；别人看电视，他捧着本破旧的《农技手册》能瞅半天。十五岁那年，他家后山那片橘子林闹虫害，叶子黄得一块一块的，像打了难看的补丁。他倒好，闷头折腾半个月，不知从哪弄来一套土办法，硬是把那片黄给“绿”了回来。从那以后，“黄大片”这外号，就从贬义变成了乡亲们嘴里带着亲昵的称赞。
今天，黄大片满十八了。按村里的老规矩，这是成人的大日子，得摆酒。可他家院子里静悄悄的，灶台冷着。他爹蹲在门槛上，抽了口烟，朝后山方向努了努嘴：“喏，人在那儿呢。”后山那片他救回来的橘子林边，新开垦出的一小片坡地上，一个晒得黝黑的少年正弯腰摆弄着什么。走近看，那地里长的不是寻常庄稼，模样有些特别，杆子壮实，叶子油亮。这就是黄大片这两年鼓捣的“宝贝”——他称之为“生态黄金”的本地特色杂粮。他说，这玩意儿耐旱，少打药，味道足，城里兴许能喜欢。
“你咋不过生日？”我问他。他直起腰，用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，笑了：“这地里的苗，等不得呀。昨儿看天气，今儿傍晚可能有场透雨，我得赶在雨前把这最后一点肥给埋下去。这‘生态黄金’啊，讲究的就是个时机。”他说话时，眼睛亮晶晶的，看着那片绿油油的苗，像看自己孩子。我忽然觉得，他的“成人礼”，好像跟这土地、跟这些苗，分不开了。
村里不是没有闲话。有人说他傻，好好的年轻人，不去城里打工挣现钱，跟泥巴较什么劲。他听了，也不恼，最多挠挠头：“总得有人试着种种看吧？咱这地，不差！老法子得换换新思路。”他认准了“生态种植”这条路，觉得这才是土地的元气所在。他爹一开始也反对，后来有次悄悄去坡上看，看到儿子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记录：哪天出的芽，哪天除的草，用的什么有机肥……那本子边角都卷了，沾着泥点。老汉啥也没说，回头把家里那台半旧的摩托车推出来，擦了又擦，意思是以后去镇上跑销路，方便。
天色渐渐向晚，远天果然堆起了云。黄大片干完活，在田埂边坐下，捧起一把土，细细地看。风起来，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，也吹动着那片年轻的“生态黄金”沙沙作响。这场景，莫名让人心里踏实。他的十八岁，没有蛋糕和喧嚣，却仿佛和这片土地完成了一次庄重的对话与契约。未来会怎样？谁知道呢。也许销路会难找，也许天气会捣乱。但你看他那样，心里有谱，手里有活，脚下有根。
云层越压越低，第一滴雨点终于落下，砸在土里，润开一个小小的深色圆点。紧接着，雨丝密了起来，淅淅沥沥，滋养着山坡，也仿佛在给这个年轻人的十八岁，注入一股蓬勃的、向上的力量。他站起身，拍拍屁股上的土，冲着那一片在雨中更显青翠的“宝贝”笑了。这一刻，他好像真的和身后那片曾经被叫作“黄大片”、如今却充满希望的土地，一起长大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