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根黑机巴一前一后小
两根黑机巴一前一后小
老张蹲在田埂上，眯着眼瞧远处。两根黑色的抽水机泵管，一前一后趴在地里，小的那个在进水口，大的那个伸向远处的蓄水池。这景象他看了快二十年，今天却忽然觉着，这玩意儿跟自己的人生，咋就那么像呢？
“机巴”这词儿，在他们这地界，打老辈子起就叫开了。不是啥文雅词儿，可实在。铁铸的，黑乎乎的，沉得很，得两个壮劳力才抬得动。一根在前头吸水，一根在后头送水，一前一后，一吸一送，地里的庄稼才能喝饱水。老张想起自己年轻那会儿，不也像那前头的小机巴？铆足了劲，从生活的河里拼命吸吮那点养分——力气、时光、盼头，全灌进身后那个叫“家”的池子里。那时候劲头足，嗡嗡响，觉着自己能浇灌出一片绿油油的好光景。
可机器会老，管子会锈。老张伸手摸了摸身边那根旧泵管，冰凉，粗糙，有些地方已经起了暗红的铁锈。他想起去年儿子考上大学，送他出村口，那小子头也不回，背影越来越小，就像远处那根送水的管子，把从他这儿吸走的养分，送到他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地方去了。他现在倒像是后头那根大点的机巴，看着池子里的水一点点出去，自己却慢慢空了，动静也没从前大了。
抽水机的轰鸣声闷闷地传过来，这声音他太熟了，熟到几乎听不见。可今天，这“嗡嗡”声里，他好像听出点别的。前头那小机巴，吸的是河里的活水；后头这大点的，送出去的水，终究是去养别处的苗了。这“一前一后”，不就是个接力么？他爹那辈儿，把水引到河边；他这辈儿，吭哧吭哧把水抽上来；到了儿子那儿，水怕是已经流进更远的田，用上更新的家伙什了。
风来了，带着土腥味和水汽。老张站起身，腿有点麻。他走到那台老柴油机旁边，拍了拍黝黑的机身。“老伙计，”他喃喃道，“咱俩都吱嘎响了，可该干的活儿，不也没耽误么？”他检查了一下两根泵管的接口，看有没有漏水。接口处缠着些旧麻绳，浸了油，黑亮黑亮的，倒是扎得结实。这让他心里踏实了点。不管前头后头，不管是大是小，这“接力”的关头，总得接稳了才行。水一滴都不能白白漏在半道上。
日头偏西，给两根黑色的泵管拉出长长的影子，交迭在地上，分不清哪根是哪根的。远处，儿子电话里说的那些“项目”、“规划”，他听不太明白，但他知道，那大概是另一片更远的“田”，需要另一种“水”。他这儿的河，他这儿的机器，他这辈子的劲儿，恐怕也就够浇眼前这一片了。这么一想，心里那点空落落，反而被一种沉甸甸的东西填上了。不是失落，倒像是…像是秋天看见稻穗沉下头的那种分量。
他收拾好工具，准备关机。熄火前，抽水机又猛响了几声，像是最后使了把劲，把管子里剩的水都推了出去。田野重归安静。老张回头看了一眼，一前一后两根黑机巴，静静趴着，影子越来越长，慢慢融进了暮色里。明天，太阳升起，它们还得响起来。这“一前一后”的活儿，还没完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