久久93
久久93
老陈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,午后叁点的阳光正斜斜地打在柜台上。灰尘在光柱里跳舞,像极了九十年代录像厅里,放映机前那些躁动不安的光斑。他弯下腰,从柜台最深处摸出一台机器——外壳是那种现在很少见的米白色,边角已经泛黄,还贴着一张卷了边的贴纸,上面印着“93”这个数字。
“这东西,可有些年头了。”老陈用袖子擦了擦表面的灰,语气里带着点得意,又有点说不清的感慨。这是一台93年出厂的小霸王学习机,插卡的那种。红色电源键按下去,电视机屏幕先是漆黑一片,然后“滋啦”一声,跳出熟悉的蓝白格子背景和像素感的字体。那声音,一下子就把人拽回去了。
我问他,这机器还能用?他嘿嘿一笑,说怎么不能用,就是卡带不好找了。他转身又从抽屉里翻腾,找出几盒黄色的卡带,《魂斗罗》《超级玛丽》《坦克大战》。塑料壳上划痕累累,那是岁月留下的勋章。他把《魂斗罗》的卡带插进卡槽,用力往下按,听到那声清脆的“咔哒”,才满意地点点头。这个动作,他重复了恐怕不下上千遍。
屏幕亮起,熟悉的音乐咚咚咚地敲打着耳膜。老陈把手柄递给我一个,自己拿起另一个。他的手指放在方向键和红蓝按钮上,那种熟稔,仿佛肌肉自己就带着记忆。“上上下下左右左右叠础叠础”,他嘴里念念有词,那是我们当年都知道的“秘籍”。叁十条命调出来,好像就拥有了对抗整个下午的底气。
我们玩得并不好,老是死。可奇怪的是,谁也不着急,反而笑得很开心。死了就重来,画面简单,规则也简单,快乐来得直接又坦荡。老陈一边操纵着小人在屏幕上跳跃,一边说起往事。说那时候,谁家有这么一台机器,那就是整条街孩子王。周末的下午,家里能挤满七八个脑袋,轮流上阵,吵吵嚷嚷。为谁先玩后玩争得面红耳赤,又因为一起通关某个 boss 而欢呼击掌。
“那时候啊,时间好像过得特别慢。”老陈盯着屏幕,眼神有点飘远。“一个下午,好像只够玩通两叁关,可却觉得特别充实,特别长。不像现在,刷一会儿手机,一抬头,半天就没了,心里却空落落的。”
我明白他的意思。那种“慢”,是一种沉浸。没有无穷无尽的信息流,没有叮咚作响的提示音,你的整个世界,就是眼前这一方闪烁的屏幕,和手里这个塑料手柄。你的目标单纯极了——跳到旗杆最高处,救出公主,或者干脆点,把对面所有的坦克都轰掉。这种专注带来的心流体验,在如今这个碎片化的时代,竟成了奢侈品。
我们聊起那时候的“电子游戏”。这个词本身就带着点时代的烙印。它不叫“网游”,不叫“手游”,它就是插在电视机上,需要用力吹一吹卡带金手指才能玩的“游戏”。它的画面粗糙,音效单调,可不知怎么,那种纯粹的乐趣,却好像再也找不回来了。老陈说,可能不是因为游戏变了,是我们自己变了。我们的胃口被养得太刁,耐心被磨得太薄。
这让我想到一个词,“数字记忆”。我们这代人的童年和青春,有一部分就是储存在这些像素点和8比特音乐里的。它是具体的,有触感的——卡带的重量,手柄的握感,电视机屏幕微微的发热。而不像现在,很多记忆都轻飘飘地浮在云端,变成了一串串数据。
天色渐渐暗下来,屏幕的光在昏暗中显得愈发醒目。我们终于磕磕绊绊打到了《魂斗罗》的第六关。老陈伸了个懒腰,把手柄放下。“不玩了,眼睛有点花。”他笑着说,语气里没有遗憾,只有一种尽兴后的满足。
他小心翼翼地把卡带拔出来,吹了吹——尽管知道这没什么用,但这似乎是一个必须的仪式。然后把机器和卡带收好,放回柜台深处。那动作很轻,像是在安放一段时光。
离开的时候,我回头看了一眼那间旧货店。暮色中,它显得更安静了。但那台“久久93”还在那里,连同它承载的那些简单、直接、需要一点笨拙耐心才能获取的快乐,一起被封存在泛黄的时光里。它像一个小小的时空锚点,提醒着我们,在一切都在追求更快、更炫、更复杂的路上,也许我们偶尔需要回头,找找那个只需要“上上下下左右左右”就能获得无限可能的起点。那种感觉,很扎实,也很珍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