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飞飞.一片黄色
飞飞飞.一片黄色
老张点开那个链接的时候，心里咯噔一下。屏幕上，真的就“一片黄色”了。不是秋天银杏叶的那种金黄，也不是油菜花田的那种明黄，而是一种黏糊糊、油腻腻、挤满了整个视界的黄。广告弹窗像打地鼠游戏里的地鼠，这里按下去，那里又冒出来，带着各种夸张的标题和闪烁的图片，把想看的新闻正文挤到了角落里，只剩一条缝。
他皱着眉头，手忙脚乱地找那个小小的关闭按钮。那按钮小得啊，简直像在考验你的鼠标精度，稍微一抖，得，直接给你跳转到另一个更热闹的页面去了。老张叹了口气，索性把整个浏览器都给关了。世界清静了，可他心里那点烦躁，却像沾在手上的灰，拍不干净。
这“一片黄色”的，又何止是屏幕呢。他靠在椅背上，忽然想起昨天逛的那个购物网站。想买件普通衬衫，结果首页推荐全是那种亮闪闪、款式夸张的“潮牌”，模特摆着奇怪的姿势，价格倒是不便宜。算法似乎认定了他的喜好，拼命把那些色彩饱和度极高的东西推到他眼前，那种感觉，就像被人硬塞了一嘴腻人的奶油，噎得慌。他想找点质朴的、结实的东西，反而得像淘金一样，在信息的泥沙里费力地筛。
这大概就是我们今天的某种“网络景观”吧。不是说颜色本身不好，黄色挺温暖，挺有活力的。但当它变成一种泛滥的、强制的、只为了抓住你眼球而存在的背景噪音时，味道就全变了。它背后是那种急吼吼的“流量思维”，一切设计只为那一下点击，只为让你停留多一秒。至于你的体验是不是舒服，心情是不是愉悦，好像没人在乎。页面设计得花里胡哨，功能却藏得深深的，找个客服入口比走迷宫还难。
老张想起早些年上网，那会儿网速慢，页面也简单，大多是蓝的、白的，文字居多。等一张图要“刷”好久，但那等待的过程，莫名有种郑重感。你看什么东西，是你自己真的想找，一步步链过去的。现在呢，是信息像潮水一样“哗”地主动扑到你脸上，管你需不需要，爱不爱看。这种被“喂食”的感觉，有时候真让人挺疲惫的。
更让人琢磨的是，这种“黄”好像也不单单指颜色了。它成了一种隐喻，一种为了吸引注意而刻意为之的“喧嚣感”。点开某些短视频平台，背景音乐一个比一个响，语速一个比一个快，字幕特效恨不得闪瞎你的眼。内容呢？同质化得厉害，好像都在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。看多了，脑子里也嗡嗡的，一片空白的喧闹。
我们似乎陷入了一种奇怪的“注意力竞赛”里。平静的、舒缓的、需要一点点耐心品味的东西，在这种竞赛里天生就吃亏。就像在一片嘈杂的集市上，那个安静说话的人，根本没人听得见。于是，大家都只好拼命提高音量，加大动作，染上最扎眼的颜色。结果就是，整个“集市”越来越吵，越来越“黄”，而真正想找点好东西的人，却觉得无所适从，头晕目眩。
老张重新打开了浏览器，这次他小心地绕开了常去的几个门户站，试着点进一个朋友推荐的小众博客。页面加载出来，是浅灰色的底，黑色的字，配着几幅色调安静的插图。文章慢慢读下来，讲的是旧城改造里那些快被遗忘的老手艺。没有弹窗，没有闪烁，文字像溪水一样慢慢流进心里。他紧绷的神经，不知不觉就松了下来。
他关掉博客，窗外已是黄昏。真实的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暖黄色，那种黄是有层次的，从橘红到淡金，慢慢晕染开，和云朵嬉戏着。这种黄，看着让人心安。老张想，也许我们需要的，并不是彻底消灭网络上的那片“黄”，而是在一片喧嚣里，还能拥有选择“不黄”的权利，还能找到那些愿意好好说话、不急于抢夺你每一秒注意力的角落。他知道这很难，算法和流量构筑的世界，惯性太大了。但至少，从自己每一次谨慎的点击，每一次对安静内容的寻找开始，像在闹市中，为自己悄悄开一扇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