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妈的朋友木鱼天

发布时间:2025-12-31 05:27:18 来源:原创内容

妈妈的朋友木鱼天

我得承认,第一次听到“木鱼天”这个名字,是从我妈嘴里。那天她一边剥毛豆,一边像聊起老熟人似的:“哦,你王姨啊,最近迷上敲木鱼了,还说什么‘木鱼天’境界,神神叨叨的。”

王姨是我妈几十年的朋友,在我印象里,她一直是个风风火火的人。烫着卷发,说话嗓门大,爱跳广场舞,也爱为菜市场便宜两毛钱跟人理论半天。这么一个人,怎么就和青灯古佛旁笃笃响的木鱼扯上关系了?我心里好奇的种子,算是种下了。

再见到王姨,是在一个周末的傍晚。小区花园的石凳上,她独自坐着,身边没有往常那些热闹的老姐妹。走近了,才发现她手里真拿着个深褐色的小木鱼,另一只手捏着根槌,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。那声音不大,闷闷的,沉沉的,落在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,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定感。

“王姨,练功呢?”我打趣道。她抬起头,眼角的皱纹舒展开,笑了笑,那笑容和我记忆里有些不同,少了些张扬,多了点……平和?

“什么功不功的,”她拍拍旁边的石凳让我坐,“就是听着这声儿,心里头静。”

那天我们聊了挺多。她说,前两年忙退休,忙带孙子,心总是浮着,悬着,好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拽着东奔西跑。身子闲下来了,那颗心却停不下来,夜里睡不踏实,白天又觉得空落落。有一次在公园,看见个老师傅敲木鱼,那声音直往心里钻,莫名其妙就站住了,听了很久。

“后来自己也请了一个。”她摩挲着手里光滑的木鱼,“烦了,闷了,就敲几下。也不念经,也不为求啥。就听着‘笃、笃、笃’的声音,好像把心里那些毛躁的边边角角,都给慢慢敲平整了。”

她说的这种状态,大概就是她提过的“木鱼天”吧。那不是一种宗教的狂热,更像是一种自我寻得的心灵憩所。在规律、单调的敲击声里,给自己纷乱的思绪按下一个暂停键。这让我想起小时候,心烦意乱时,也会无意识地用手指反复叩击桌面,那种简单的节奏,似乎真的能安抚点什么。

王姨的生活还是那样过。照样买菜做饭,照顾小孙子,和姐妹们唠家常。但用我妈的话说,“你王姨现在啊,有点‘稳得住’了。”遇到事儿,比如小孙子调皮磕破了膝盖,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先高声嚷嚷,而是能更利索地处理。广场舞队伍里有点小摩擦,她也能笑呵呵地说两句圆场的话。

变化是细微的,却又是实实在在的。那个木鱼,和它所象征的片刻沉静,像一块压舱石,让她在生活琐碎的风浪里,不那么容易颠簸摇晃了。她找到了一种方式,在烟火气十足的日子中间,给自己辟出一小片精神的心灵憩所。不用离家远行,不用刻意避世,就在“笃笃”声响起的那几分钟里,世界仿佛被调成了静音模式,只剩下自己和自己的呼吸。

有一次我问她,这“木鱼天”到底是个什么感觉。她想了半天,说:“就好像……心里头有个一直嗡嗡响的收音机,突然调对了频道,没杂音了,清净了。虽然过一会儿杂音可能又回来,但你知道那个清净的频道在哪儿了,就能自己再调回去。”

这个比喻,朴素,却精准。我们多少人心里都开着那样一台收讯不良、嘈杂不堪的收音机呢?被各种信息、情绪、未完成的事情干扰着。王姨的木鱼,就是她找到的那个旋钮,轻轻一拧,换一个频率,给自己一段片刻沉静的留白。

现在,我妈偶尔也会嘀咕,说王姨敲木鱼的样子“还挺像那么回事”。虽然她自己还没去尝试,但那份不理解里,已经多了几分尊重和好奇。而我从王姨身上看到的,是一个普通人,在人生下半场,用一种最朴素的方式,完成了一次温柔的自我安顿。那笃笃的木鱼声,敲出的不是隔绝世界的屏障,而是通向内心平静的一扇小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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