叔叔看你长大没捅一下就知道了
叔叔看你长大没捅一下就知道了
这话是我二叔说的。二叔不是亲叔，是胡同里看着我长大的老街坊。他总蹲在胡同口那棵老槐树下，手里攥着个掉了漆的紫砂壶，眯着眼看来来往往的人。我打小从他眼前过，从流着鼻涕疯跑，到背着书包晃悠，再到后来穿着校服低头快步走。每回他呷一口茶，喉结一动，那句话就慢悠悠飘过来：“小子，长大没？捅一下就知道喽。”
我小时候不懂，以为“捅”是拿棍子捅马蜂窝那种捅，吓得直缩脖子。二叔就哈哈笑，皱纹挤成一团。后来我琢磨，他这话里的“捅”，大概是指碰上个事儿，遇着个坎儿，你咋应对，底子就全露了。
十六岁那年，我算是结结实实被“捅”了第一下。跟同学闹矛盾，本来占理，结果对方家长闹到学校，歪曲事实。我气得浑身发抖，觉得全世界都不讲道理，脑子里就一个念头：拼了，大不了鱼死网破。那天傍晚，我又路过槐树下。二叔没抬头，仿佛对着地说话：“火气挺冲啊。是，你现在抄块砖头过去，痛快。然后呢？”他顿了顿，把壶放下，“长大没，不是看你拳头硬不硬，是看你能不能让这口气，先在心里头转个弯。”
那句话像盆冷水，让我愣在那儿。我没去找人拼命，而是憋着那口气，拉着另一个同学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，一点一点跟老师捋清楚了。过程憋屈，但最终还了我清白。后来我明白，二叔说的“转个弯”，其实就是一种责任担当。不是忍气吞声，而是选择用一种更负责、更有担当的方式，去解决刺到眼前的难题。那一“捅”，捅破了我少年意气的皮囊。
再往后，考学、工作、恋爱，人生里的“捅”就没断过。有时是明枪，有时是暗箭。有回工作出了大纰漏，可能整个项目都要黄。我几天几夜没合眼，焦虑得头发一把把掉。脑子里有两个声音打架，一个说找借口推掉，一个说你得扛起来。鬼使神差地，我又走到胡同口。老槐树更老了，二叔也更老了，背佝偻着。他好像知道我要来，说：“慌啥？东西碎了，光盯着碎片哭，有用？你得看看，手头还有啥，能把它重新攒起来。”
这次他没提“长大”，但我懂了。我回去，没先推卸，而是把错误、可能的损失、还能补救的方案，清清楚楚列出来，去找了领导。那次损失没能完全避免，但我却意外获得了信任。这一“捅”，捅向了我的抗压能力和面对现实的勇气。它让我知道，真正的担当，是哪怕在最坏的结果里，也要找出那条还能往前走的路。
如今，二叔早就走了，老槐树也因为旧城改造没了踪影。可他那句话，却像刻在我骨子里。生活这个“叔叔”，可不会温言细语地考验你，它总是抽冷子就“捅”你一下。有时是生活的重压，有时是人际的复杂，有时是内心的摇摆。每一次“被捅”，都是把你推到某个境地，逼你亮出底色。
你说你成熟了？你说你稳重了？你说你有担当了？光说不算。生活实践里见真章。可能就是处理一次家庭纠纷时的耐心，可能是面对利益诱惑时的一念选择，也可能是梦想破碎后重新爬起来的那个清晨。那一“捅”之后，你的反应、你的决策、你的行动，才是你成长阶段最真实的刻度。
所以，别怕生活来“捅”你。那疼一下、慌一下、难一下的瞬间，恰恰是把你从混沌中戳醒，让你看清自己到底几斤几两，走到了哪一步。等你回过头看，那些被“捅”过的地方，虽然可能留下了疤，却也成了你最结实的部分。这大概就是成长的滋味吧，有点涩，有点疼，但终究是扎实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