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日夜夜
2017日夜夜
我有时候会想，2017年到底留下了什么？那一年，共享单车挤满了地铁口，颜色多得像是打翻了调色盘。朋友圈里，大家晒着旅行、美食，还有一款突然火起来的手机游戏。世界好像挺热闹，但又觉得，那种热闹有点轻飘飘的，像隔着层玻璃在看。
那年的夜晚特别长。不是时间变长了，是很多人睡得晚了。屏幕的光亮成了新的星辰。我在深夜刷着各种消息，一会儿为千里之外的事揪心，一会儿又被某个搞笑视频逗乐。信息像潮水一样涌来，又退去，沙滩上留不下什么深刻的印记，只让人觉得疲惫，却又停不下来。这种状态，大概就是所谓的“数字过载”吧，脑子被塞得满满当当，心里却空落落的。
我记得有个晚上，加班到十一点，办公楼里只剩下我和应急灯。下楼买了碗关东煮，热气糊了眼镜。坐在便利店窗边，看着街上零零星星的车灯划过，忽然觉得，2017年的很多日夜，就是这么过去的——被一种巨大的惯性推着走。白天忙着应付工作，晚上忙着应付自己，用无穷尽的信息流来填满每一丝缝隙，生怕一静下来，就要面对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。
也不是没有踏实的时候。那年春天，我下定决心，重新捡起了荒废多年的毛笔字。开始纯粹是为了“戒手机”，找个由头把视线从屏幕上挪开。最初临帖，手抖得厉害，写的字歪歪扭扭，自己看着都好笑。但很奇怪，当墨汁在宣纸上慢慢洇开，当注意力全都凝聚在笔尖那一毫米的移动上时，心里那团嘈杂的毛线，好像被一点点理清了。那个过程，就是一种真实的“沉浸感”，和刷手机时那种被动的、黏着的吸引完全不同。它是你主动沉进去的，时间变慢了，世界变安静了。
所以你看，2017年的记忆是割裂的。一边是飞速流转、令人应接不暇的热闹与喧嚣，另一边，却是属于个人的、需要极力去寻觅和守护的安静角落。我们在那一年，集体经历了某种“数字过载”的初体验，信息从未如此廉价而汹涌地包围我们。但或许也是从那一年开始，很多人心里都埋下了一颗种子：对于如何在这种喧嚣里，给自己留一口气，找到一点真实的“沉浸感”，哪怕只是每天短短的十几分钟。
现在回过头看，那一年像是一个温和的转折点。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在每个人身上，但某种变化确实在静悄悄地发生。我们开始隐约意识到，日夜被屏幕点亮的代价是什么，也开始笨拙地尝试，去触碰一些更实在、更有纹理的东西。可能是做一顿饭，可能是跑一次步，也可能是像我一样，写几个不成样子的毛笔字。那种感觉，就像在湍急的河流中间，努力想踩到一块稳当的石头。
2017年过去了。它的白天和黑夜，都裹挟在时代那辆飞快向前的列车里。但我总觉得，那年许多个深夜里，人们对着屏幕时的那份怔忡，和放下手机后那片刻的寂静，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重要。它是一份悄悄开始的觉察，对于我们该如何与这个越来越热闹的世界，好好相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