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儿子发了十多年关系
和儿子发了十多年关系
这话说出来,我自己都愣了半天。不是打错了字,也不是什么隐晦的说法,就是字面上这个意思——我和儿子之间,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“关系”,已经发了十多年了。像一盆面,起初就是面粉和水,看着挺简单。可你得揉,得醒,得放在时间的温度里,让它自己慢慢“发”起来。发好了,蒸出来是暄软香甜的馒头;发不好,可能就是一块死面疙瘩,硬邦邦的,硌得人心疼。
儿子小时候,我们的关系简单直接。我是天,他是地里蹦跶的小苗,我给他阳光雨露,也给他定下规矩。那时候,“沟通”这个词儿,基本等于我单方面的“通知”。他眨巴着清澈的眼睛,点头说“好”。我以为这关系会一直这么清晰明了。
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,大概是他的个头猛地蹿起来,喉结变得明显,声音像破了又没修好的锣那时候起,这盆“面”就开始进入漫长的发酵期了。我们之间,多了许多沉默。饭桌上,除了碗筷碰撞和“多吃点”的例行公事,常常是安静的。我问“学校怎么样”,他答“还行”。我再说两句,他就“嗯”“啊”应付。那感觉,就像面对一堵墙,你使多大劲喊,回来的只有自己的回声,闷闷的。
我急啊。心想,这关系是不是“发”过头了,酸了,坏了?我试图像以前一样,去揉,去用力干预。结果呢,冲突成了家常便饭。为学习,为手机,为晚上几点回家,为一切鸡毛蒜皮的小事。我们像两个角力的对手,在看不见的擂台上,互相消耗。他说我“老古板,什么都不懂”,我觉得他“翅膀没硬就想飞,不懂事”。那段时间,家里空气都是紧绷的,一点就着。
真正的转折点,可能是我自己先“软”了下来。不是认输,是累了,也是某次吵完架,看见他紧闭的房门,突然心里一空。我意识到,我好像不是在养儿子,而是在打造一个按照我图纸施工的“作品”。我忽略了,他自己,就是那个最珍贵的、正在成长的生命主体。
我试着换种方式。我不再急着追问,而是学着“在场”。他打游戏,我不再劈头盖脸骂,就坐旁边看看,问他“这控制的是个什么英雄?”他起初防备,敷衍两句。后来偶尔赢了,也会眼角带点光,跟我解释两句战术。我开始跟他分享我工作里的烦心事,不是诉苦,就是平常聊天,说“今天你老爸我也碰上个难搞的客户”。他听着,有时居然会冒出一两句挺有见地的看法。
这关系,就这么一点点,重新“发”了起来。不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样子,而是有了它自己的纹理和气孔。我发现,有效的亲子沟通,从来不是上级对下级的训话,而是两个平等灵魂的相互看见。你得把他当成一个独立的人,去尊重,去倾听,哪怕他的想法在你看来幼稚可笑。这份尊重,是让关系松软起来的关键酵母。
现在他离家上大学了。我们通电话,视频,聊的东西天南海北。他会跟我吐槽食堂的菜,我会跟他八卦邻居家的狗。我们甚至能聊一点感情,聊一点未来模糊的构想。那种感觉特别奇妙,我们不仅是父子,好像也慢慢成了可以聊点心里话的朋友。这盆发了十多年的面,经过揉搓、静置、高温蒸烤,终于散发出它应有的、粮食的香气。
回头想想,这十多年,就是一个从“塑造”到“陪伴”,再到“守望”的过程。关系不是静态的,它活着,会呼吸,需要空间,也需要时间。发得好不好,火候很重要,耐心更重要。急不得,也强求不来。你得信它,信时间,也信那个你亲手养育的生命,自有他向上向好的力量。这其中的滋味,酸甜苦辣,也只有自己这双手,这颗心,才真正知晓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