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考那晚妈妈纵容了我免费
高考那晚妈妈纵容了我免费
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,卷起的风都是热的。墙上的日历,红圈狠狠圈住“6月7日”,像道符咒。我盯着物理错题本,那些电路图扭曲成密密麻麻的蜘蛛网,快要把我缠窒息了。就在这时,妈推门进来,手里没端牛奶,也没切水果。
“别看了。”她声音有点轻,不像往常那样带着催促的力道,“走,跟妈出去趟。”
我愣住了。晚上九点半,高考前夜,出去?我爸在客厅急得直瞪眼:“这节骨眼上去哪儿?明天还考不考了?”妈没理他,只是看着我,眼神里有种我读不懂的东西,像是一种很深的疲惫,又像是一种下定决心的松快。她只说:“就一会儿。换鞋。”
电梯下行,寂静无声。我心里打着鼓,偷瞄她。她侧脸映着电梯不锈钢壁的光,显得格外柔和。直到坐上她那辆小电驴,晚风呼地扑在脸上,带着白天的余温,我才觉出一点不真实的自在。
车没往书店或超市去,径直拐进了老城区。路灯昏暗,树影婆娑,最后停在了护城河边的一个露天烧烤摊前。烟火气“轰”一下撞进鼻腔,孜然混着炭香,人声嘈杂,划拳的、聊天的、小孩追跑的……这是个跟我那个堆满教材、静得能听见心跳的房间,截然不同的世界。
“老板,二十串肉筋,少辣。再来瓶冰豆奶。”妈熟练地点单,拉我坐在塑料小凳上。塑料膜破了,用透明胶粘着。我浑身不自在,感觉像逃课。“妈,这……”
“今晚,”妈打断我,用纸巾使劲擦着其实擦不干净的桌子,“妈请你。免费的。”
我呆住。“免费”这个词,从我妈嘴里说出来,太陌生了。她是个会计,一分一厘算得清楚。我从小到大,听过最多的是“这份教辅不打折妈也给你买”,“这节一对一贵但值得投资”。我的时间、我的精力、我的未来,都被明码标价,投入一场叫作“高考”的精密运营。一切都要计算回报率。爱,也是有成本的。
肉串上来了,滋滋冒油。妈递给我一串:“吃。就今晚,不算热量,不管卫生评级,不想明天考试。”她自己也拿起一串,很笨拙地咬了一口,油渍沾到嘴角,她不好意思地笑了。那个笑,让我忽然想起,她好像很久没在我面前这样简单地吃过东西了。过去叁年,每一顿饭都像后勤补给,讲究营养均衡,吃饭时的话题,叁句不离模拟考排名。
我们默默地吃。河边的风终于带上凉意,吹散了烟熏火燎,也吹散了我脑子里那团乱麻。旁边一桌大叔在吹牛,另一桌学生在庆祝毕业,吵吵闹闹的。在这片混乱的生机里,我紧绷的神经,一根根,软了下来。
“压力大吧?”妈忽然问,眼睛看着河对岸模糊的灯光。
我鼻子一酸,没吭声,点了点头。
“妈也知道。”她声音轻轻的,像在说给自己听,“这叁年,我把你‘架’在那儿了。架在那个分数线、那个排名、那个‘美好未来’上。家里条件一般,我总想着,投资教育,是唯一能给你兜底的东西。好像多花一分钱,多逼你一分,你的路就能更稳当一点。”她顿了顿,“可刚才看你坐在书桌前那背影,僵的,像个快要绷断的弓。我才怕了。”
“怕什么?”
“怕你忘了,生活本身是‘免费’的。”她转过头看我,眼中有光,“就像这风,这河,这人间的热闹,还有……妈对你的好。这些,本来就不该标价。不是因为你考好了,才配拥有。”
我喉咙发紧,手里吃了一半的肉串,签子硌着手心。那些被我内心抱怨过无数次的“爱的成本”,在这一刻,被母亲亲手拆掉了价签。她今晚“纵容”的,何止是一顿违规的烧烤?她是在这最后关头,突兀地、却又是那么及时地,把我从那个充满计价器的世界里,拉出来喘了一口真实的气。这口“免费”的气,让我忽然觉得,明天走进考场的那个人,不再仅仅是一个背负着全家投资回报率的“考生”。
豆奶见底了。妈站起身:“回去吧,明天还得早起。”
回去的路上,我坐在后座,看着她的背影。风灌满她洗得发白的衬衫。这个精打细算了半辈子的女人,用她最不擅长的方式,完成了一次最奢侈的给予。她没给我任何应试技巧,却给了我一个或许比分数更重要的东西——一个轻盈的、属于自我的支点。
那晚后来,我睡得出奇踏实。不是因为准备好了,恰恰是因为,我感觉到一种“被允许”,被允许暂时抛开那沉重的成本核算,仅仅作为一个少年,去经历一场考验。考场的铃声依然会尖锐,试卷依然厚重,但我知道,无论结果贴上怎样的价签,有些东西,比如河边的晚风,比如母亲笨拙的陪伴,它们永远免费,永远是我人生账户里,最丰厚的、无需计息的存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