色哟哟伊人
色哟哟伊人
老话常说，爱美之心，人皆有之。这“美”字里头，颜色怕是头一份的功劳。你想想，春来江水绿如蓝，秋日枫叶红似火，要是没了这斑斓的色彩，世界该多单调啊。人也是一样，穿红着绿，描眉画鬓，不就是为了那份“色”么？这“色”，可不单指皮囊，里头有气象，有精神，更有一份活生生的、热腾腾的生活劲儿。
我小时候住弄堂，隔壁有位阿婆，年纪很大了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，总爱在鬓边别一朵新鲜的玉兰花，或是栀子。衣裳虽是旧布衫，却永远浆洗得干干净净，领口袖边，有时还用丝线绣上几笔简单的缠枝纹。晨光里，她坐在藤椅上慢慢择菜，那一点幽幽的花香，那衣衫上一抹褪了色的、温柔的蓝，就成了我童年记忆里最安宁的图画。你说她美吗？皱纹早就爬满了脸。但那种整洁，那种对颜色和仪态近乎执拗的讲究，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“色”里——那是生活的颜色，是历经岁月后，沉淀下来的、对自己的珍重。
这让我想起古时候的“伊人”。诗经里那位，在水一方，朦胧胧的，我们看不见她的眉眼，但心里总觉得，她必定是好看的。这份好看，想象占了七分。她或许穿着青青的衣裳，袖口沾着芦苇的薄霜，那份隔着浩渺烟水的“色”，才最是勾人。这大概就是“色”的另一层妙处了，它不全在眼前，更在心头那点摇曳的影子里，引人去追寻，去怀想。
到了现在，世界可就太“色”了。铺天盖地的影像，屏幕里挤满了精雕细琢的脸。好看是好看，看多了，却有点眼花，心里头空落落的。好像那颜色都浮在面上，亮得扎眼，却少了底下那份厚实的底子。有时候觉得，我们是不是把“色”给看窄了，只盯住了那张脸、那身皮囊？
真正的“伊人”，那动人的“色”，怕是骨子里透出来的。你见过专注做事的人吗？实验室里盯着仪器的研究员，工地上挥汗如雨的匠人，田野里俯身查看稻穗的农人。那一刻，他们身上有种光，比任何华服都耀眼。那是生命投入时焕发的神采，是心有所属、脚踏实地的安稳气度。这份“色”，不靠外物涂抹，是自己一点一滴活出来的光晕。
所以说啊，“色哟哟”的，不光是桃红柳绿，更是这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，是那份认真过日子的心气。街角早餐摊升起的白汽，母亲厨房里煲汤的暖黄灯光，孩子奔跑后脸颊的红扑扑……这些颜色，平凡，却最有力量。它们织成了我们生活最温暖的底色。
追求美，追求那份动人的“色”，是人的天性。只是别光顾着看远处的水中花、镜中月。低下头，看看自己手头正在做的事，是否灌注了心神；看看身边的人，是否有着被忽略的、朴素的光华。把自己活扎实了，活出那份独有的精气神，你便是那“在水一方”的景致，是别人眼里，一抹值得驻足品味的、真正的“色”。这世间伊人，或许从来不在天涯，而在我们如何用心，染好自己的那一段光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