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交车破了两个六年级的
公交车破了两个六年级的
这事儿啊，得从老城区那趟七路公交车说起。那车有些年头了，发动机的声音像老牛喘气，座椅上的海绵都从人造革的裂缝里探出头来，蓝漆也斑驳了。它每天晃晃悠悠地，载着上班的、买菜的、上学的，穿行在日渐陌生的街道上。那天下午，它像往常一样，停靠在了实验小学站。
车门“嗤”一声打开，涌上来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，都是六年级的。两个男孩，一个叫小健，瘦高个，书包斜挎着；另一个叫涛子，敦实些，手里还攥着个半瘪的篮球。他们顺势挤到了车厢后半截，那儿人少些。车子重新启动，摇晃着向前。窗外的风景是熟悉的店铺和行道树，没什么稀奇。孩子们的话题，从没写完的作业，跳到新出的游戏，又跳到哪个老师更严厉。
就在一个平缓的转弯处，意外发生了。其实也算不上多惊心动魄的意外——只听“刺啦”一声长长的、沉闷的撕裂响，像是什么厚重的布料被硬生生扯开。车厢里瞬间安静了一下，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寻找声音来源。只见小健和涛子旁边，那个老旧的蓝色座椅，从靠背到座垫，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，里面黄褐色的海绵体彻底暴露出来，模样有些滑稽。
“哇！公交车破了！”涛子第一个喊出来，带着孩子发现新鲜事的那种雀跃。周围的乘客看了一眼，有的摇摇头，有的笑了笑，又各自转回头去。一个破座椅而已，在这辆老车上，不算什么新闻。
但小健没笑。他盯着那道裂缝，又伸手摸了摸边缘粗糙的人造革。他住在爷爷家，爷爷有把类似的旧藤椅，扶手处也破了，用胶布粘着。爷爷总说：“东西用久了，就有感情了，破了，修修还能用。” 小健抬起头，看着车厢：摇晃的拉环、模糊的路线图、被踩得失去本色的地板。这车真旧啊，旧得像他记忆里那些模糊却温暖的童年片段。他忽然觉得，这破的不是一个座椅，而是某种他习惯了、却正在飞速消失的东西。
“喂，想啥呢？”涛子用手肘碰碰他，“破了个洞而已，明天肯定就被人用胶布贴上了。”涛子更关心他的篮球，他计划着周末要去新开的购物中心里的室内球场打球，那儿的地板锃亮，篮网崭新。
小健摇摇头，没说话。他心里的感受说不清楚。他想起更低年级的时候，这趟七路车会经过一个热闹的露天市场，现在市场拆了，变成了围着挡板的工地；想起以前总在车上碰到的卖糖葫芦的老爷爷，后来也不见了。这个座椅的破裂，像是一个信号，让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，他熟悉的这个世界，正在“破”掉，被一些更新、更亮、却也更陌生东西替换掉。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成长触觉，通过一个破了的公交车座椅，突然传递到了他心里。
车子继续开着。两个六年级的男孩，并排站在那个破座椅旁边，却仿佛处在两个微微不同的频率里。涛子已经掏出手机，和同学讨论游戏攻略了，屏幕的光映在他兴奋的脸上。小健则望着窗外，那些飞速后退的街景，想着这辆老车还能跑多久，会不会哪天也被崭新的、没有一丝皱纹的电动公交车取代。那时候，还有谁会记得这个破了的蓝色座椅呢？
到站了。两个孩子跳下车，走向不同的巷子。涛子的背影轻快，小健则回头又望了一眼那辆七路车。它静静地停在那里，带着它的伤疤，像个沉默的老人。这个下午，公交车用它独特的方式，“破”开了两个六年级孩子的某种状态。对涛子来说，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物理破损；对小健而言，那却是一次心灵的时空缝隙，让他瞥见了变化，并开始懵懂地思考“失去”与“到来”的含义。
生活中许多深刻的启示，往往就包裹在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琐碎里。一趟老旧的公交车，一个破了的座椅，在某个平凡的黄昏，成为了一个男孩成长触觉的启蒙课。他或许还不懂得什么叫怀旧，什么叫变迁，但他确实地感受到，有些东西，像这座椅里的海绵一样，一旦暴露出来，就再也塞不回去了。而成长，大概就是学着面对这一个又一个“破了的”瞬间，然后带着这些印记，走向那个必然到来的、崭新的明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