班长哭着说不能再抠了
班长哭了
班委会刚散,人都走光了,就剩我和李伟在教室里收拾东西。他是我们班长,一向稳重得很,可这会儿,他背对着我,肩膀一耸一耸的。我走过去,拍了拍他,他转过脸来,眼圈红得厉害,鼻头也红红的。他吸了吸鼻子,嗓子哑着,说了句让我愣住的话:“真的……不能再抠了。”
我第一反应是,班费?咱们班费一直挺紧张,每次搞活动,李伟都精打细算,矿泉水要买批发的,装饰彩带用完了还得小心翼翼收起来下次再用。大家都私下开玩笑,说他比家里老妈子还会过日子。可也不至于为这个哭吧?
他抹了把脸,摇了摇头,说不是班费。他沉默了好一会儿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课桌边一块翘起来的木皮,那块漆都快被他抠没了。他看着那块斑驳的地方,慢慢开了口。
“我说的是我自己。”他声音低低的,“我这人,好像对什么都‘抠’。不是抠门儿,是……是那种使劲儿往里收,不敢放开,不敢尝试的‘抠’。”
被“抠”住的日子
李伟说,他从小就被夸“懂事”、“稳妥”。这听起来是好事,对吧?可这夸赞像一道紧箍咒。选班干部,他明明想试试文艺委员,但觉得“不稳当”,最后报了班长;运动会,他其实羡慕跑道上冲起来的畅快,却觉得自己“不是那块料”,主动去做了后勤;甚至跟同学相处,他都不敢太热络,怕耽误时间,怕说错话,怕“不合时宜”。
他把自己的兴趣、想法、甚至一点点出格的念头,都“抠”掉了。留下的,是一个标准的、挑不出错的“班长”壳子。每天就在这个壳子里,按部就班地运转。
“就像心里有个小房间,”他比划着,“里面可能也放着些想画的画,想哼的歌,或者就是想发个呆、犯个傻的念头。可我习惯性地就把门关得死死的,还上了锁。觉得那是不务正业,是浪费时间。”
他说着说着,情绪又有点上来。“直到今天,看到张浩他们几个,捣鼓那个机器人模型,弄得满手油污,失败了哇哇叫,成功了抱在一起跳。那个高兴劲儿……我突然就觉得,我心里那个房间,空荡荡的,全是灰。我把最好的时间,都用来‘保管’自己了,从没真正‘使用’过自己。”
这话让我心里一震。
那把锁,得自己开
“所以你说不能再抠了,”我试着理解他的意思,“是想把那个门打开?”
“对,打开,哪怕就开一条缝。”他眼神定了定,虽然还有泪光,但多了点别的东西。“我不是要一下子变成另一个人。可能就是……下次班级活动,除了安排流程,我也上去唱首歌,哪怕跑调呢?或者,周末不再只是刷题,也去试试一直想学的滑板?”
他说,这种“抠”,比花钱上的抠门更可怕。它偷走的是对生活的好奇和热情,是把人变成一台正确但乏味的机器。它让人总是处于一种“节能模式”,不敢全情投入,怕消耗,怕出错,怕回不来。
“我想明白了,”他长长吐了口气,好像要把胸口那股郁结吐出去,“稳妥不是错。但为了一个看起来稳妥的壳,把自己里面真实的东西都‘抠’干净,那不对头。那叫……因噎废食。”
窗外天色暗了下来,教室里的光线变得柔和。李伟站起来,走到窗边,看着楼下篮球场上奔跑的人影。他背对着我,又说了一句:“我得允许自己‘浪费’一点时间,‘挥霍’一点热情,甚至‘犯’一点无伤大雅的错。不然,这日子过得也太‘抠搜’了,对自己太吝啬了。”
我看着他挺直的背影,忽然觉得,那个熟悉的、可靠的班长还在,但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。也许是他心里那间小房间的门,终于被他自己找到钥匙,或者说,他决定不再找钥匙,而是直接伸手,把那道自己关上的门,给推开。
那天之后,李伟还是那个认真负责的班长。但班里的同学渐渐发现,他好像没那么“紧”了。元旦晚会,他真和几个同学一起排了个小品,虽然紧张得有点磕巴,但大家都乐疯了。再后来,听说他加入了学校的观鸟社,周末常常带着个小望远镜往郊外跑。
他再也没提那天哭的事。但我们都隐约觉得,他给自己松了绑。不再“抠”着自己的班长,反而让人觉得更真实,更有力量。这大概就是,人得先善待自己心里那片天地,才能更好地面对外面的世界吧。生活嘛,有时候确实需要一点“大手大脚”的投入,对自己,尤其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