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肆年白锦瑟 小说

发布时间:2025-12-31 05:37:59 来源:原创内容

墨肆年白锦瑟

墨肆年第一次见到白锦瑟,是在一个下雨的黄昏。老书店的屋檐滴着水,她抱着一摞旧书,侧身让路,腕上一道浅浅的墨痕,像是刚染上不久。他后来总想,那痕墨,是不是早就预示了些什么。毕竟,他们俩的名字里,都带着一种颜色,一个墨,一个锦瑟,听着就像一段该被写进线装书里的前缘。

墨肆年是个修古籍的。这年头,干这行的人少了,他也乐得清静,整天埋首在故纸堆里,跟虫蛀的页脚、模糊的字迹打交道。他的手很稳,心思也静,唯独那名字,总让人觉得该是个挥毫泼酒、狂放不羁的人物。可他不是,他的世界是安静的,带着陈年纸张和墨锭的微苦气息。直到白锦瑟闯了进来。

白锦瑟是来修一本琴谱的。说是家传的老谱子,被水浸过,好些地方糊成了一团。她把谱子递过来时,眼神里有点怯,又有点执拗的光。“能修吗?”她问。墨肆年翻开看了看,破损得厉害,但纸是上好绵纸,墨也是老墨。“试试。”他只说了两个字。这活儿费神,得一点一点把黏连的纸页分离开,根据残存的笔画和乐理,去猜、去补那些消失的音符。过程慢得像在跟时间拔河。

修书的日子,白锦瑟常来。她不打扰,就坐在靠窗的旧藤椅里,看墨肆年工作。有时带些自己做的点心,桂花糕,或者一盏温热的梨汤。话不多,但存在感很强。墨肆年发现,自己开始留意窗外的光线,计算着她大概什么时候会推开门,带来一阵外面微凉的风,和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属于她的清冽香气。这感觉陌生,让他手下的动作,偶尔会微微一顿。

琴谱的修复,到了最关键的几页。那正好是一段极难的轮指旋律,谱面污损最甚。墨肆年对着灯,看了很久,尝试了几种补字方案,都觉得不对劲,旋律接不上。心里莫名有点躁。这时,一直安静的白锦瑟忽然轻声哼了一段调子。旋律古雅,转折处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哀戚与灵动。墨肆年一愣,抬头看她。

“我小时候,听外婆哼过。”白锦瑟有点不好意思,“就记得这么一段,不知道对不对得上。”墨肆年没说话,低头对照残谱,手指在桌上虚虚按了几下。神奇地,那几个模糊的墨点,在她哼出的旋律里,突然有了生命,串联成章。那一瞬间,隔着工作台上漂浮的细微尘埃,他仿佛看见百年前,有人就着同样的旋律,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这些音符。而此刻,这旋律通过一个女子轻浅的吟哦,穿越时光,重新变得完整。

琴谱完工那天,雨又下了起来。墨肆年将修复好的册子递还给她,触碰到她微凉的指尖。白锦瑟细细摩挲着平整如新的书页,那些曾经溃散的墨迹,如今安分地待在各自的位置,沉默地诉说着未完的故事。她抬起头,眼睛很亮,说:“谢谢。它好像……又活过来了。”

墨肆年走到窗边,看着雨丝。店里很静,只听见雨声和两人轻微的呼吸。他想,古籍修复,修的到底是书,还是人与物、人与人间那些断了线的念想?把破碎的拼凑完整,让湮灭的重新发声。这过程本身,就带着一种固执的温柔。

“你名字里的‘锦瑟’,是乐器那个锦瑟吗?”他忽然问,没回头。

“是。”她答,“据说我出生时,家里正放着《锦瑟》那曲子的录音。‘锦瑟无端五十弦’,一弦一柱,都思华年。”

墨肆年回过头,看着她。他名字里的“墨”,是沉默的、承载的、修复的;她名字里的“锦瑟”,是流淌的、吟唱的、被时光拨动的。这一刻,黄昏的光线穿过雨幕,斜斜地照进来,刚好落在她怀中的旧琴谱上。那些被他精心安抚好的墨字,静静地,等待着下一次被奏响。

他没再说什么。只是觉得,这个潮湿的黄昏,和他修过的任何一页书、任何一段过往,都有些不同了。空气里,除了墨香,似乎还多了一点别的,像雨后的草叶气息,清清淡淡的,却萦绕不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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