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英语老师
我的英语老师
高二那年,我们班迎来了一位新的英语老师。他姓林,我们私下里都叫他“老林”。说实话,第一印象挺普通的,个子不高,戴副黑框眼镜,手里总拿着个磨得发亮的保温杯。可就是这么一位看似平平无奇的老师,后来却成了我们整个高中时代最亮的记忆。
老林上课,从来不像别的老师那样,一上来就讲语法、划重点。他喜欢靠在讲台边,抿一口茶,然后用他那带着点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说:“咱们今天啊,先聊点别的。” 他聊过披头士的歌为什么能穿越时空,聊过《老友记》里一个眼神背后的美式幽默,甚至聊过他怎么用蹩脚的英语在国外迷了路,最后靠比划找到了车站。我们听得入神,常常忘了这是在上课。可奇怪的是,就在这些闲谈里,那些枯燥的单词和句式,好像自己就活了过来,悄悄地钻进了我们脑子里。
他有个绝活,叫“情境还原”。记得有一次讲“embarrassed”(尴尬的)这个词,他放下课本,忽然在讲台上模仿起一个人裤子拉链没拉,还昂首挺胸走路的模样。全班先是一愣,接着爆发出能把屋顶掀翻的笑声。老林自己也笑了,推推眼镜说:“看,这就是‘embarrassed’。你们这辈子都忘不了了吧?” 嘿,还真让他说中了,我现在一用到这个词,眼前立马就是他那滑稽的样子。
我那时英语底子薄,特别是口语,张不开嘴,怕出错。老林注意到了,也没特意找我谈话。有一天放学,他像是偶然路过,在我桌边停下,说:“听说你喜欢打篮球?NBA球星采访看了不少吧?模仿两句试试?” 他这么一说,我那点兴趣就被勾起来了。从模仿科比到学着电影角色说台词,他就在旁边听着,偶尔纠正一下发音,更多时候是鼓励:“哎,这个味儿对了!” 这种自然习得的过程,让我不知不觉就卸下了心理包袱。
老林批改作业也特别。他很少打叉,更多的是在句子旁边画个小小的笑脸,或者写上一两句批注。有一次我作文里胡乱用了个高级词汇,他圈出来,在旁边写:“这个词用在这里,像小孩穿了大西装。咱们换件合身的?” 这话把我逗乐了,也一下子明白了问题在哪。他是在告诉我们,语言是交流的工具,有效沟通比炫耀辞藻重要得多。
高三压力最大的时候,他的英语课成了我们的透气窗。有一回模拟考全班考砸了,气氛低沉。那节课,他破天荒地放了首歌,不是英文歌,是崔健的《花房姑娘》。他说:“语言啊,内核是情感,是劲儿。你们听听这中文里的劲儿,找着了这种感觉,用英文表达也不会差。” 我们静静地听,心里某种紧绷的东西,好像慢慢松开了。
毕业前的最后一课,他没有说太多告别的话。只是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单词:“Bridge”。他说:“我教给你们的,希望不只是试卷上的分数。它应该是一座桥,帮你们看到更远的地方,理解更不同的人。” 那一刻,教室里特别安静。
很多年过去了,我工作中需要频繁使用英语,也去过一些国家。每当我能流畅地表达自己,或者理解对方话语背后的微妙情感时,我总会想起老林,想起他保温杯里的茶香,和他那些看似随意却用心良苦的“闲谈”。他让我懂得,学习一门语言,最好的方法不是把它当成一座要攻克的山,而是把它变成一扇能看见风景的窗。而他,就是那个为我们轻轻推开这扇窗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