插逼流水
插逼流水
老张蹲在田埂上，眯着眼看那水渠。水是从山上水库引下来的，一路弯弯绕绕，流到这片稻田。水不大，细细一股，勉强能漫过渠底。他掏出旱烟，在鞋底磕了磕，没点，就那么叼着。隔壁老王扛着锹过来，也蹲下。“看啥呢？”老张努努嘴，指向水渠一处。那里堵着几块石头，边上堆着烂泥枯枝，水被逼得改了道，从旁边一个豁口挤出去，白白流到荒沟里去了。
“这水啊，得‘插’一下，逼它一把。”老张站起身，拎起脚边的铁锹。他说的“插”，是把锹直直地插进堵塞的地方，把石头树枝撬开。“逼”呢，是把那豁口用泥堵上，把水逼回正道。水得有个方向，不能由着它乱跑。一插一逼之间，看似堵了这边，实则通了那头，水就乖乖地顺着该走的道，流进干渴的田里。这活儿，老张干了一辈子。
我忽然觉得，这田间的道理，搁在好些事儿上都说得通。咱们过日子，不也常遇到这种“堵着”的时候吗？想法很多，劲儿也使了，可就是像那水一样，在石头缝里乱钻，找不到出口，最后白白耗散掉。这时候，可能就差那一下精准的“插”，和一点坚定的“逼”。
比如你想学个手艺，开头兴致勃勃，买齐了工具，看了叁天教程。接着呢？生活里杂七杂八的事儿像烂泥枯枝一样涌过来，今天加班，明天聚会，后天又觉得累。那股想学的“水”，慢慢就渗下去，没劲儿了。这就到了该“插”一下的时候。得下个狠心，把那些最分神、最耗时间的“石头”给撬开。哪怕每天就硬挤出半小时，雷打不动坐到那工具前面。这就是“插”，破开那个堵塞的节点。
光“插”开还不够。水从豁口流走，是因为正道不通。你得去堵那个豁口，也就是把让你分心的退路给截断。告诉朋友这几个晚上不约了，把手机关了静音，给自己划出一块清净地。这就是“逼”，把那股心力和时间，逼到唯一该去的方向。这一逼，水流反而急了，有劲了。原先觉得困难的步骤，在这股被集中起来的“水流”冲刷下，慢慢就通了。
再往大了说，一个家，一个团队，甚至一个人的心境，都有类似的时候。矛盾堆在那儿，像渠里的淤泥，大家都不痛快，可又都绕着走。总得有个人，或者有个契机，去做那“插逼”的活儿。把话挑明了说，把问题摊开了讲，这就是“插”。然后一起定个规矩，立个方向，互相督促着往那儿走，这就是“逼”。过程可能有点难受，水花四溅，但淤塞一开，活水自然来，整个局面就盘活了。
老张那边已经干完了。他踢了踢堵豁口的泥巴，拍拍手。再看那水渠，一股清亮的水流，顺畅地沿着渠道奔涌，哗哗地流进稻田。禾苗叶子似乎都跟着抖擞了一下。老张回头，看见我还站着，笑了笑：“看明白没？水不能硬拦，但也不能放任。得给它路，一条正路。它自己会走。”
是啊，流水不争先，争的是滔滔不绝。但滔滔不绝的前提，是它得在河床里，得有个奔头。我们心里头那股子劲，那股想要做成点什么的“活水”，或许也需要自己动手，清理清理河床，疏通疏通方向。该插的时候，别怕搅动；该逼的时候，别惜力气。等水流通畅了，奔涌起来，那份自在和力量，怕是比放任自流时要痛快得多。这田间地头的智慧，简单，却实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