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草操
青草操
你有多久没好好看一片草地了？不是那种急匆匆路过，或者只是觉得“绿化不错”的匆匆一瞥。我是说，蹲下来，把目光放低，跟那些草叶子平起平坐的那种看。
喏，就像现在。这片草地就在小区楼下，普普通通的，不是什么名贵品种。风一过来，它们就齐刷刷地往一边倒，软软的，像被梳子梳过的头发。风过去了，又慢慢挺起来，摇摇晃晃的，带着一种特别随性的韧劲儿。你说它弱吧，冬天枯黄一片，看着怪可怜的；可你瞧，这才开春没多久，从枯黄的根子里，新绿的芽儿就一股脑地钻出来了，拦都拦不住。那种绿，不是油亮亮的那种，是带着点鹅黄底子的、怯生生的嫩绿，可偏偏又铺天盖地的，充满了整个视野。
我小时候，这种草地就是我们这群野孩子的乐园。也没什么玩具，就在草地上打滚、摔跤，衣服上染得青一块绿一块的，回家总免不了一顿说。草尖儿扎在脸上，痒痒的，带着一股子清冽的、混合着泥土的味儿。那时候觉得，草地就是大地最舒服的垫子，摔上去一点儿也不疼。现在想来，那大概就是最早的、最直接的“接地气”了。
我们总在追求挺拔，追求向上，像树一样。这当然没错。可有时候，是不是也该学学这青草的姿态？它们不争着比谁更高，一片一片的，紧紧挨着，把根深深地、默默地往土里扎。狂风来了，它们伏低身子；暴雨来了，它们承接雨露。它们的目标，或许从来不是触摸天空，而是稳稳地覆盖大地，让光秃秃的泥土，变得柔软而有生机。这是一种生存的智慧，一种生命韧性的体现。你看那被踩得最频繁的小径边上，草往往长得更密实，更贴地，它们用一种近乎谦卑的柔软，化解了外来的压力。
蹲得久了，腿有点麻。我换个姿势，干脆在草地边上坐下来。阳光暖烘烘地晒着背，草的影子短短的，贴在土上。几只小飞虫在草茎间忽上忽下，忙着自己的事，对这庞然大物的我，丝毫不在意。这片小小的草地，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。有高一点的草，算是这里的“大树”；有匍匐在地的，是“灌木”；底下还有更细微的苔藓，那是“地毯”。昆虫是居民，偶尔落下的花瓣是访客。它们有一套自己的秩序，安静，缓慢，却充满了蓬勃生机。
我们的日子过得太快了，快得常常忘了脚下这片最寻常的支撑。水泥地走多了，脚底板都变得硬邦邦的。心里头装了太多事，压得沉甸甸的。这时候，真该来练练这“青草操”。不是真的做什么体操，而是把心里那根绷紧的弦，稍微松一松，学着像青草那样呼吸。感受那份无需言说的坚韧，那种俯仰自如的从容。它的存在本身，就是一种治愈。
天色渐渐向晚，阳光给草叶的边缘镶上了一道毛茸茸的金边。该回家了。我站起身，裤子上沾了几粒草籽和碎叶，我拍了拍，没完全拍掉，索性就带着吧。好像把这片草地的几分随意和生气，也一起带走了似的。回头再看，那片青青的、普通的草地，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温柔，静静地，继续着它日复一日、却又日日不同的生长。风又起了，它们又开始跳那支只有自己懂的、绿色的舞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