撸撸涩
撸撸涩
老张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，叹了口气。屏幕还亮着，上面是某个短视频平台无穷无尽的推送，光影跳动，声音嘈杂。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，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，像被什么东西反复刮擦过，不痛，但就是难受。这感觉，他最近越来越熟悉了——刷了半天，好像看了很多，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进去。
你说这“撸”字，挺有意思。原本是手上一个动作，带着点实在的触感。可现在呢，咱们好像天天在“撸”别的东西。手指头在光溜溜的屏幕上一划，信息就“唰”地过去一条，再一划，又一条。这动作快得很，也轻得很，轻到留不下一点痕迹。我们“撸”过成百上千的新闻，“撸”过无数张精修过的脸，“撸”过一段段掐头去尾的争论。速度是快了，可那份实实在在的“获得感”，却像指缝里的沙子，越用力，溜得越快。
这就说到那个“涩”了。不是颜色的涩，是心里头的那种涩。好比吃了个没熟透的果子，舌头麻麻的，吞不下去，也吐不干净。我们看了那么多热闹，笑了那么多回，点赞了那么多条，关掉屏幕那一刻，寂静涌上来，嘴里心里就泛起这种淡淡的涩味。你知道你消费了时间，可时间反过来，好像也消费了你。那种疲惫，不是身体累，是精神被无数碎片轻轻割过后的不得劲。
我有时在想，咱们是不是把自己活成了一块“触摸屏”？表面光滑，反应灵敏，轻轻一碰就有反馈。可这反馈都是设定好的程序，热闹是它们的，我们呢？我们自己的那种粗粝的、需要慢慢咀嚼的真实触感，哪儿去了？以前读一本厚书，手指摩挲纸张，那种粗糙的纹理，伴着油墨味道，故事是一点点沉到心里的。现在“撸”完一篇长文章，都觉得是件了不起的壮举。
这种“滑腻”的体验，包围着我们。一切都被打磨得光滑顺遂，算法知道你想看什么，精准地投喂。你永远在“舒适区”里滑行，没有磕绊，也没有意外之喜。就像坐在一条没有尽头的传送带上，风景类似，速度恒定。久了，人的感知会不会也变“钝”了？对细微的情感变化，对需要耐心的事物，反而失去了接受的力气。
或许，得自己给自己找点“涩”感。不是去找不痛快，是去找点需要“咀嚼”的东西。放下手机，去菜市场挑一把带着泥的青菜，摸摸那些凹凸不平的纹理；找朋友面对面聊次天，看对方说话时真实的眉飞色舞或欲言又止；甚至就是发会儿呆，感受一下时间原来不是一块块切割好的碎片，它也可以是慢慢流淌的一整条河。
老张又从沙发上捡起了手机，但这次，他长按了那个熟悉的短视频应用图标，看着它微微颤抖起来。他犹豫了几秒，然后挪开手指，没有点下那个“卸载”。只是关掉了屏幕，把黑漆漆的手机搁在茶几上。他走到窗边，推开窗，傍晚的风吹进来，有点凉，夹杂着楼下饭馆的油烟味和不知谁家飘来的花香。这味道复杂，不完美，但挺真实。他深深吸了一口，觉得心里头那块被“撸”得光滑麻木的地方，好像被这粗糙的风，吹出了一点点细微的褶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