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虎狼之年的岳135章
我和虎狼之年的岳135章
书翻到这一页时，我愣了好一会儿。手指捻着纸张边缘，有点糙，是这本旧书特有的质感。窗外的光线斜斜打在“135章”这几个印刷字上，墨色都有些淡了。我心里嘀咕，怎么偏偏是这一章呢？
这本《岳传》是岳父年轻时买的，边角都磨得起了毛。他总说，人到了他这个岁数，就像书翻到了中后段，情节都铺开了，矛盾也尖锐了，正是较劲的时候。他管这叫“虎狼之年”——不是形容凶狠，是说肩上担子重得像扛着虎狼，脚下还得步步走稳。我从前不太懂，觉得这比喻有点吓人。直到自己也叁十好几，家里家外一堆事，才咂摸出点味儿来。
这一章讲的是岳家军困守孤城，粮草将尽，外无援兵。主帅岳飞在军帐里，对着一盏油灯看地图，整整一夜没合眼。书里写他“鬓角新添数茎白发”，写他“指节叩着桌案，声如更漏”。没有写他如何焦躁，如何咆哮，就那么几个细微的动作，看得我胸口发闷。这不就是岳父上个月的样子吗？公司里项目出问题，他连着熬了好几宿，早上见到他，也是沉默地喝着浓茶，鬓边白头发刺眼得很。
我忽然想起上周六的事。岳父难得清闲，拉着我下棋。下了半盘，他捏着棋子不动，眼睛望着棋盘外头，忽然没头没尾地说：“人啊，有时候就像这过河卒子。”我等着下半句，他却摇摇头，把棋子“啪”地按下去，“只能往前了。”那时我不太明白，现在对着这书页，那话里的千钧重量，猛地压了过来。他那些没说出口的疲惫、坚持，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惑，原来都藏在这“虎狼之年”的比喻里，藏在这一章一字一句的缝隙中。
书里接着写，天快亮时，岳飞走出营帐，巡营去了。他走过一个个和衣而卧的士兵身边，替这个掖掖被角，帮那个挪开硌着的石头。看到火头军早早起来生火，他走过去，往灶里添了把柴。火光映着他平静的脸。看到这儿，我眼眶有点热。这大概就是“担当”最朴素的样貌吧？不是惊天动地的喊杀，是夜深人静时的独坐，是黎明前添的那把柴。
我把书轻轻合上。封面上“精忠报国”四个字也磨得快看不清了。岳父那代人的情感表达，总是这么含蓄，这么重。他们不习惯直接说压力，说困难，却会把一本旧书，一个比喻，不经意地留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。等你到了年纪，自己翻开，才能读懂字里行间那些惊心动魄的波澜，与沉默如山的担当。
厨房传来声响，是岳父在准备晚饭。我起身走过去，想给他搭把手。或许，也该找个机会，和他聊聊这一章，聊聊那盘没下完的棋。有些理解，不需要说透，就像这本书，翻到了，读进去了，便都懂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