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而为欲海棠书屋
生而为欲海棠书屋
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，有时候心里会没来由地空一块。不是难过，也不是无聊，就是觉得，得找点什么填进去。可能是一本书，一段音乐，或者干脆就是发会儿呆。我找到的那个地方，叫海棠书屋。
它不在繁华的街角，得拐进一条老巷子，墙上的爬山虎郁郁葱葱的，把夏天的燥热都滤掉一层。书屋的门脸很小，旧木门推开时，会发出一声悠长的“吱呀”，像是跟你打招呼。里头的光线总是暗暗的，带着纸张和旧木头混合的、沉静的气味。老板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，话不多，你进门时他多半从书堆里抬起头，对你点点头，就又埋下去了。这里的书，没什么畅销榜上的常客，更多的是些落了灰的、你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的旧书。
我头一回来，纯粹是躲雨。雨点噼里啪啦砸在青石板上，我慌不择路地撞了进来。等身上半干，才有心思打量。随手从架子上抽出一本，书页已经泛黄，边角卷着，里头还有不知哪任主人用铅笔留下的、细细密密的批注。那一刻挺奇妙的，仿佛隔着时空，碰到了另一个人的指尖和思绪。雨声被隔在外头，屋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，心里那块空着的地方，好像忽然就被这安静的陈旧感，温柔地托住了。
后来，这就成了我的习惯。心里毛躁了，没着落了，就往那儿跑。也不一定每次都要读完一本什么，有时就是找个靠窗的旧沙发窝着，看光线里的微尘缓缓浮动。老板偶尔会泡一壶很酽的茶，分我一杯，苦得人皱眉，但回甘悠长。我们很少交谈，但这种沉默不尴尬，反而让人踏实。在这里，时间好像淌得慢一些，外头那个急匆匆的、喊着要你要这要那的世界，声音被挡在了门外。
欲望是什么呢？我想，它不全是坏的。我们生来就带着想触碰、想了解、想拥有的本能。只是外头的世界，把这种本能放得太大了，催得太急了，最后变成焦虑，攥着人心。而在海棠书屋，那种最原始的、对“精神栖息”的渴望，反而被小心地呵护起来。它不给你刺激，只提供一片土壤，让你的心思能沉下去，慢慢长出点什么来。
有回我问老板，这书店不赚钱吧，怎么坚持的？他正用一块软布，仔细擦拭一本旧书的封皮，听了也没停手，只是笑了笑说：“人总得有个地方，安放点没用的东西。你觉得读书有用吗？”我愣了一下，没答上来。他接着说：“觉得没用就对了。没用，才自在。”这话我想了很久。是了，在这里的阅读，没什么功利的目的，不为增长见识，也不为谈资，就是为了那份“自在”。这份自在，恰恰是这个时代最奢侈的精神栖息地。
现在我还是会去。推开门，那声熟悉的“吱呀”响起，混合着旧书的气味扑面而来。我知道，我又可以暂时把外面的自己放下，在这里，做一个只是单纯渴望阅读、渴望安静的、简单的人了。生而为欲，或许我们终其一生，寻找的就是这样一个，能让内心欲望安然落脚，而不至迷失的角落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