激情文学补惫
激情文学补惫
前几天和朋友聊天，不知怎么的，话题就拐到了一个有点老旧的词上——“激情文学”。朋友说，现在谁还看这个啊，刷刷短视频，什么刺激的没有。我笑了笑，没立刻接话。心里却琢磨着，这个词儿，好像一块被遗忘的旧磁铁，表面落满了灰，可底下那股子隐隐的吸力，还在。
我说的“激情文学”，可不是指那些直白露骨的东西。那太没意思了，像白开水里猛撒一把盐，齁得慌，除了刺激喉咙，留不下别的。我想到的，是另一种东西。它可能藏在某本泛黄的旧书里，某个电影意味深长的眼神特写里，甚至是一段旋律起伏的音乐里。它的核心，是一种“蓄势待发”的张力。
对，就是“张力”这个词。这东西妙得很。它不在于展示了多少，而在于隐藏了多少，又让你感觉到多少。好比一幅水墨画，大片的留白，只在角落寥寥几笔，一只孤舟，一个钓叟。你的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空白处，想象着浩渺的烟波，清冷的江风。那种被勾起来的、自己参与进去的想象，才是真正有劲的地方。这比把整个湖面、每一条鱼都画给你看，要高级，也持久得多。
我们现在的信息环境，太“饱”了。你想要什么，手指划两下，高清的、直接的、毫无障碍的内容就涌到你眼前。方便是真方便，但有时候，是不是也觉得少了点味儿？就像吃惯了重油重辣的外卖，偶尔会想念一碗需要慢慢吹凉、品咂米香的白粥。那种需要你稍微费点神，动动心思去揣摩、去共情的过程，本身就有一种愉悦。这种愉悦，来自于你作为接受者的“再创造”。作者搭了个充满暗示的舞台，灯光只照亮一角，剩下的黑影里有什么，全凭你自己的人生体验去填充。这填进去的，才是最私密、最贴切你自己的“激情”。
所以啊，我觉得“激情文学”的精髓，或者说任何能打动人的文艺作品的精髓，都在于它是否提供了这种“张力”。它相信你的智力，也尊重你的感受。它不把你当成一个被动的容器，只管往里倾倒，而是把你当成一个对话者，一个共同的创造者。那种在字里行间游走，突然被一个句子击中，心里“咯噔”一下的感觉；或者在某个电影片段里，因为人物一个克制的颤抖而瞬间鼻酸的感觉，才是最宝贵的。
这当然需要创作者的功力。怎么留白，怎么铺垫，怎么在关键时刻收住，把最大的爆炸留在观众的脑海里。这更像一门手艺，甚至是魔法。它要求创作者自己先沉静下来，钻进人性的深处，去捕捉那些最幽微的颤动——欲望的、恐惧的、爱的、恨的，所有那些让我们之所以为人的复杂情绪。然后用精准的、有分寸感的文字或影像，把它“锁”在作品里。钥匙呢，一半在作品里，另一半，在每一个观看者的心里。
也许，我们时不时地，可以从那种无限量供应的信息快餐里抬起头，主动去找找这种需要“嚼一嚼”的东西。去读一本节奏不那么快，但描写入微的小说；去看一部对白不多，却靠眼神和气氛讲故事的老电影。让自己慢下来，去感受那种被精心构建的“张力”，让想象力重新活动活动筋骨。那种体验，可能比即时的、强烈的刺激，要回味得更久一些。
说到底，人的内心世界，本就是一片充满“张力”的风景。好的作品，不过是一面擦得特别亮的镜子，让我们能从中窥见自己那片风景的轮廓，以及其中汹涌的、无声的波涛。这或许才是“激情”最本质，也最动人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