头吸得又红又肿春雨
头吸得又红又肿春雨
这雨下得，真是没完没了。我站在窗边，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，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脑门儿上那个包，又红又肿，摸上去还发烫。昨晚那一下撞得是真狠，“咚”的一声，眼前都冒金星了。为啥？就为急着去关那扇被风吹得哐哐响的窗户，没留神地上让小孩玩乱的玩具车。
楼下的香樟树叶子被洗得油亮油亮的，雨水顺着叶尖儿，断了线似地往下滴。空气里那股子泥土混着青草的味道，一个劲儿地从窗缝往里钻。这味道让我想起小时候，也是这样绵长的春雨天，我在外婆家的老房子里跑来跑去，也是没看路，一头撞在门框上，额角立刻鼓起个大包。外婆那时候怎么说来着？她一边用煮熟的鸡蛋给我滚着额头，一边慢悠悠地念叨：“春捂秋冻，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，也得‘捂一捂’，慢一点才好。”
那时候不懂，只觉得额头上热乎乎的鸡蛋滚着舒服，外婆的话像窗外的雨声，左耳进右耳出。现在自己脑门上顶着这么个“勋章”，站在人生的中途往回看，好像咂摸出点味儿来了。我们这人啊，是不是常常都太急了？急着赶路，急着做事，急着回应，急着奔向那个自己都未必看得清的目标。好像慢一步，就会错过什么天大的好事似的。结果呢？脚下踩空，或者像我这样，结结实实地撞上生活的“门框”。
这场春雨，倒像是个强制性的暂停键。它把一切都泡在了一种黏稠的、缓慢的节奏里。急也急不来，你看那雨，它管你忙不忙，它只管按照自己的步子，不紧不慢地落。这种天气里，好像最适合发发呆，想想事儿。我摸了摸额头的包，疼得“嘶”了一声。这疼痛挺实在，它让我从那种惯性的、急匆匆的迷糊里醒过来。疼痛有时候是个讨厌的提醒，但你不能说它没用。
我忽然觉得，这“头吸得又红又肿”，像极了我们生活中很多时刻的隐喻。那些因为莽撞、因为焦虑、因为没看清而受的伤，不都是心里头先“吸”了一口气，鼓着劲儿往前冲，然后“砰”一下，实实在在地肿起来、疼起来的教训么？它红肿着，提醒你它的存在，也逼着你不得不慢下来，看看周围，也看看自己。
雨声渐渐小了，从哗哗啦啦变成了淅淅沥沥。我额头上的包，好像也跟着这雨势，没那么一跳一跳地疼了。我离开窗边，给自己倒了杯温水。喝下去，从喉咙到胃里，一路暖暖的。这种时候，不适合再想着冲出去做什么了，也许就适合窝在沙发里，听会儿雨，看本一直没时间翻开的书，或者就纯粹地，发一会儿呆。
外婆的“春捂”，大概不只是说天冷要多穿衣服。也许更是说，在春天这种万物都在躁动勃发、催着你向前跑的季节里，反而得给自己的心“捂”一点沉稳，“捂”一点耐心。让生发的力量，别成了冒失的冲动。就像土地吸收这雨水，它也是慢慢的，一寸一寸地浸润下去，这样才能滋养出扎实的根，而不是把表面冲得一片狼藉。
雨快停了。云层后面透出些朦朦胧胧的光。我额头上这个包，明天估计会变成青紫色，得好几天才能消下去。但这也没什么不好。它会是一个看得见的提醒，至少在这几天里，让我低头走路，让我转弯时慢一点，让我在伸手推门之前，先看清眼前的东西。这场春雨，和我头上这个又红又肿的包，就这么奇特地糅合在一起，成了这个寻常午后，一份不太舒服、却又有点珍贵的“醒脑剂”。窗外的世界被洗过一遍，湿漉漉的，等着慢慢晾干。而我呢，也在这缓慢的节奏里，等着额头的红肿，和心里某些毛躁的角落，一起慢慢平复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