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夜福利电影院
午夜福利电影院
老李头有个习惯，过了夜里十一点，客厅的灯准灭，只留下电视屏幕幽幽的光。他管这叫“午夜福利电影院”。老伴儿走得早，儿子一家在南方，这夜深人静的几个钟头，就成了他一天里最自在的时光。
说是“电影院”，其实就一台老电视，一个网络机顶盒。片单嘛，也杂得很。今晚可能是部老掉牙的武侠片，明天兴许是部他年轻时没看明白的外国文艺片。他不在乎评分，不追什么新潮，全凭主页推荐里哪个封面顺眼。他说，这就跟逛夜市似的，东瞧瞧西看看，指不定就撞见个宝贝。
有一回，他点进一部名字起得挺玄乎的片子，讲的是个老工匠做风筝的故事。节奏慢得，要是年轻人看，保准叁分钟就划走了。可老李头却看进去了。片子里的老师傅，刨竹子、裱绢纸、调浆糊，每一个动作都磨叽，却磨叽得那么扎实。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，他忽然想起自己早年在工厂里，车一个精密零件，也是这么不声不响，一琢磨就是大半天。那时候，时间好像不是现在这个赶法。
这午夜观影，成了他一种奇特的“数字夜宵”。不是为了填饱什么，纯粹是种消遣，是和自己待会儿的方式。广告跳出来，他也不急，慢悠悠抿口茶。看到电影里不合逻辑的地方，他会对着空客厅嘀咕两句：“瞎编，那时候哪来的这个。”碰到些动人的小细节，比如街角一闪而过的小吃摊，或者人物一个欲言又止的眼神，他也能愣着神，琢磨上好一会儿。
他尤其喜欢看那些有生活气息的老街道镜头。砖墙、晾衣杆、歪脖树，哪怕不是他家乡的景象，也能勾出些泛黄的记忆来。电影里的人生，不管是跌宕起伏，还是平淡如水，透过这深夜的屏幕看过去，都隔了一层。像是站在河对岸，看对面的灯火与人影，热闹或寂静都是别人的，自己这边，反倒得了一份安闲。
儿子视频时总说：“爸，少看那些没营养的，对眼睛不好。”老李头嘴上“嗯嗯”应着，心里却不当回事。他知道，儿子不懂。这“福利”不在电影本身有多精彩，而在这段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。白天，时间是属于买菜、锻炼、听邻居闲聊的。只有到了深夜，世界安静下来，屏幕亮起，他才感觉，时间流淌的速度，终于可以自己说了算。
窗外偶尔有车驶过，灯光在窗帘上一扫而过，像电影的转场。老李头裹了裹身上的薄毯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。下一个片子自动播放了，片头曲缓缓响起。他并不急着去理解剧情，只是让自己沉浸在那光影和声音里。这个小小的“午夜福利电影院”，没有检票员，没有其他观众，银幕之上是别人的悲欢离合，银幕之下，是他安稳而真实的夜晚。一天，就这么心满意足地，快要过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