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疯狂的早餐》结局
《疯狂的早餐》结局
老李盯着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条，上面是儿子离家出走前留下的最后一行字：“我去找真正的早餐了。”厨房里，那台号称“全自动智能早餐奇迹”的机器，屏幕已经彻底暗了下去，像一只沉睡的金属怪兽。过去叁个月，这台机器统治了这个家的清晨，从纳米分子重组的海鲜粥，到根据脑电波定制的情绪面包，儿子吃得越来越沉默，眼神却越来越亮，亮得让老李心里发毛。
“真正的早餐……”老李嘟囔着，把纸条塞进兜里。他决定做一件很久没做过的事：自己做一顿早饭。冰箱里空得吓人，只有角落躺着两个表皮发皱的土豆，和一袋没拆封的普通面粉。智能采购系统早就把这些“低效原始食材”标记为冗余品。老李洗土豆的时候，水冰凉，触感真实得让他愣了一下。削皮，切丝，动作笨拙又熟悉，像在唤醒身体里某个沉睡已久的零件。
面粉加水搅成糊，和土豆丝、盐粒混在一起。平底锅烧热，倒上一点油，呲啦一声，香气猛地窜起来。那不是什么复杂的、需要解析的香味，就是油、面粉和土豆相遇时最直白的热烈。老李翻动着锅里的饼，金黄的面糊边缘微微翘起，他忽然想起小时候，母亲在蜂窝煤炉子前也是这样，背对着他，肩膀微微耸动，整个昏暗的屋子都跟着那点香气亮堂起来。那时候的早餐，是一个带着烟火气的、温热的背影。
饼快好的时候，门锁响了。儿子站在门口，头发被露水打湿一缕，粘在额头上。他脸上有一种长途跋涉后的疲惫，但眼睛看着锅里，那里面又有点别的东西。他没说话，放下肩上一个脏兮兮的帆布包，里面露出半截法棍，还有几个沾着泥的、形状不一的番茄。
“我走了很远，”儿子开口，声音有点哑，“去了城郊那个还没被‘早餐方案’覆盖的老集市。一个老奶奶卖的番茄，她说早上刚摘的。我用最后一点钱买了这个。”他指了指那根硬邦邦的法棍。“卖面包的大叔说，这得配点热乎的、带油的东西才好吃。”
老李没问“智能营养均衡指数”或者“分子适口性报告”。他把烙得两面金黄的土豆丝饼铲到盘子里，推到桌子另一边。儿子坐下来，用手撕开饼，热气扑到他脸上。他咬了一大口，嚼得很慢，然后伸手去掰那块法棍。没有分析，没有数据流在眼前滚动，只有咀嚼的声音，和窗外渐渐清晰的鸟叫。
“机器很好，”儿子忽然说，嘴里还含着食物，“它什么都算好了，精准得像时钟。但我吃的时候，总觉得是在完成一个任务。今天早上，我蹲在集市边上，看着人来人往，听着讨价还价，把那个番茄在衣服上擦擦就咬下去……味道很冲，酸得我眯眼睛，籽还糊在牙上。可我觉得，我在‘吃’。”
老李给自己也弄了一块饼。味道普通，甚至盐有点撒不均，某一口特别咸。但这种“不均”，反而让每一口都有了微小的期待。他想起那台机器完美的出品，每一勺粥的粘度，每一片面包的酥脆度，都恒定得令人绝望。那是一种没有意外的喂养。
儿子把番茄撕开，红色的汁水滴在土豆饼上，又抹了一点在法棍粗糙的断面上。他做这些的时候很认真，像在完成一个仪式。老李看着，心里某个紧绷的东西，“啪”地一声，松开了。他意识到，儿子寻找的“真正的早餐”，或许根本不是某种神秘的食物，而是这个寻找的过程本身，是那一点“不均”，是手上沾的面粉，是集市的人声，是此刻番茄汁水滴在桌上的笨拙。是“人”味。
阳光完全照进了厨房，落在那台沉默的昂贵机器上，金属外壳反射着冷光。而在这张普通的木头餐桌上，一张油渍斑斑的烙饼，半个掰得歪歪扭扭的番茄，一根硬法棍，构成了一个毫无科技美感的画面。儿子喝了一大口凉白开，长长地舒了口气，那声音里满是踏实。
老李起身，把锅里最后一点饼渣也刮进盘子。他没有去看机器的故障提示灯，也没有想报修电话。他只是觉得，明天早上，或许可以试试用剩下的面粉，发点面。儿子可能会喜欢，也可能不会。但没关系，他们可以一起试试。这个清晨，没有奇迹，只有一顿吃得手上脸上都是屑的、真实的早饭，和一条终于走回来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