榆树做服务的小巷子,榆树成荫的巷子服务
那天下午,我骑车拐进这条巷子时,车轮正好碾过一片榆钱。淡绿色的碎屑黏在轮胎花纹里,空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草木腥气。这条巷子窄得很,两辆电动车交错都要慢悠悠地侧身。抬头看,老榆树的枝桠在半空牵着手,把天空剪成细碎的蓝印花布。
巷口修鞋的老张头正给客人钉鞋跟,锤子敲得梆梆响。我停下和他搭话,他抹把汗说:“这榆树啊,比我还早来十年。夏天遮阳,秋天落钱,就是苦了扫街的老李。”话音没落,环卫工老李正好推着车过来,笑骂着捡起扫帚虚晃一下:“就你话多!不过说真的,这条榆树做服务的小巷子,离了这些树还真不行。”
树影里的日子
往深处走,能看见榆树下摆着几张旧藤椅。下午四点钟光景,几个老人坐在树下打盹,蒲扇滑在膝盖上。树影斑驳,像流动的水纹在他们身上荡漾。王奶奶说,叁十年前她嫁过来时,这些树才腕口粗,“现在两个人都抱不拢哩”。她记得每棵树的故事——东头那棵遭过雷劈,西边那棵被孩子刻过字,如今疤痕都长成了眼睛的形状。
这条榆树成荫的巷子服务着整条街的人。春天孩子们捡榆钱,母亲们蒸榆钱饭;夏天摆棋盘的、修自行车的都在树荫下;秋天收废品的赵叔总会多停留半天,帮老人们把落叶归置到墙角堆肥。这些树不声不响地打理着巷子里的大小事务,像默默运转的齿轮。
最让我触动的是看见树杈上挂着的几个小铁罐——那是叁楼李老师给麻雀做的喂食器。她说冬天食物少,这些小家伙在屋檐下住了这么多年,也算老街坊了。榆树的枝桠稳稳托着那些小房子,风来时轻轻摇晃,像在哼催眠曲。
住二楼的年轻画家小陈支着画架在写生。他说搬来这里就是看中这些树,“每天光影都不一样,画不完”。他的画里,榆树不只是背景,而是每天都在生长的、活着的邻居。有张画特别动人:深秋时分,金色的叶子扑簌簌落下,树下卖糖炒栗子的摊子冒着白气,那种温暖,隔着画布都能闻到。
当然也有烦恼。五楼新搬来的小夫妻就为榆树犯愁——枝叶快伸进窗户了,春天还招虫子。但某个清晨,他们发现树枝上挂了几个手工鸟巢,几只白头鹎正在做窝。两人趴在窗台看了好久,最后决定只修剪伸向窗户的几根细枝。“留着吧,”妻子说,“每天听鸟儿叫醒,比闹钟舒服。”
暮色渐合时,巷子热闹起来。下班的人穿行在树影里,车铃叮当作响。树下的路灯次第亮起,在叶片间滤下暖黄的光。修鞋摊收了,但藤椅还留着,几个晚归的人坐在那里歇脚,互相并不认识,却自然地聊起今天的热。老榆树静静站着,气根在晚风里轻轻摆动。
我推车往外走,听见身后传来孩童的笑声。几个孩子正踮脚够低处的榆钱,说要让妈妈明天做饼吃。这条榆树做服务的小巷子,就这样在寻常的日子里,把根须悄悄扎进每个人的记忆。它不说什么大道理,只是年复一年地绿着,黄着,落叶又发芽,像一位从不言语却无所不能的守护者,用枝叶编织成网,打捞起整条巷子的悲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