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大用力深一点公
好大用力深一点公
老陈蹲在村口那棵大槐树下,手里的烟卷明明灭灭。他盯着远处轰隆隆的推土机,那铁家伙正张牙舞爪地啃着地皮,声音震得人心里发慌。旁边蹲着的几个老汉,也都闷声不响。不知是谁,重重叹了口气,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来:“这回,动静可真是好大。”
这话像颗石子,扔进了沉默的水塘。好大,是的。这项目阵仗能不大么?说是要建什么生态产业园,规划图印得那叫一个漂亮,绿油油的。可摊到眼前,就是漫天的黄尘,被惊起的鸟群,还有一道道划在田地身上、深不见底的沟壑。那推土机的铲子,一下又一下,掘得可真深。老陈觉得,那铲子好像不是挖在土里,是挖在他们这辈人的心口上。
“用力过猛喽。”老陈终于开口,声音有点哑。他想起了年轻时开荒,老一辈也讲究个力道,但那得顺着土地的脾气来。哪像现在,恨不得一夜之间就把祖祖辈辈的模样给抹平了。这“力”,使岔了地方,也使得太急了。深是深了,可留下的坑,往后拿什么去填呢?
村里那位有点学问的退休教师,老赵,扶了扶眼镜接话:“这讲究个‘度’。做事情,跟种树一个道理。坑挖得太浅,树站不稳;挖得太深,伤了底下的活土,树根反而憋屈,长不好。”他顿了顿,看着那些机器,“咱们盼发展,就像盼树长大。可你不能光图它‘好大’,就拼命‘用力’往下‘深挖’,忘了它到底需要啥。这‘公’字,公众的‘公’,公平的‘公’,得摆在头里。是不是这个理?”
这话让大伙儿心里动了动。是啊,公。这事儿办公开听证会的时候,倒是来了人,厚厚的方案念得人头晕,可那些文绉绉的话,就像隔着一层毛玻璃,真正关系到家家户户补偿、以后靠什么营生的关键,却总像蒙着一层雾,说得轻飘飘的。这“公”,让人觉得有点远,有点凉。
正说着,村主任擦着汗跑过来,手里攥着几张新图纸。“都在呢?正好!”他蹲下来,把图纸摊在石头上,“上头听了反馈,方案调整了。看见没,东边那片老林子,保下来了,不碰。产业园的边界往回收了五十米,挨着村子的那块,改成绿化带和活动广场。”他的手指在图纸上点点,“还有,以后园区里的保洁、绿化维护,优先从咱村里招工,培训了再去。”
风好像忽然小了些,推土机的轰鸣似乎也没那么刺耳了。老陈看着图纸上那块被保下来的绿色,心里某个地方,微微松了一下。力道,好像收回去了几分;深度,好像也找到了更合适的位置。
日子又一天天过去。推土机还在响,但节奏似乎有了变化。村里开始有人被召集去开会,商量那个广场到底种什么树,装哪些健身器材。补偿协议的事儿,也有了更明白的人,一户户上门细细地说。老陈偶尔还会去村口看,但他手里的烟,燃得慢了些。他琢磨着,这“好大”的愿景,如果每一步都让大伙儿觉得是自家的事,这“用力”的分寸,如果肯听一听地上的声音,那往下扎的根,或许才能真正触碰到“公”字里头那份温暖和实在。
树荫挪了位置,光斑打在老陈脚边。他站起身,拍了拍裤子上的土。远处,新翻的泥土气息混着青草味飘过来。路还长,但至少,第一步踩下去,知道了轻重。这大概,就是最要紧的开始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