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部长折磨的七天七夜
被部长折磨的七天七夜
周一早上九点，我刚把泡好的茶放到桌上，部长的内线电话就响了。“小陈啊，上周那个方案，我觉得还得再打磨打磨。方向是好的，但总觉得差了点……嗯，冲击力。你重新弄一版，下班前给我看看。”我看了眼日历，距离最终提交明明还有两周。得，这一天的计划全打乱了。我管这叫“灵感闪现式微调”，可同事老张说得更直白：“领导的‘感觉’来了，比天气预报还准，专挑你刚松口气的时候。”
重新打开文档，对着那改了八遍的方案，我脑子一片空白。冲击力？这个词儿太玄了。是数据不够震撼，还是措辞不够犀利？我试着把图表颜色调得更醒目，把标题字号放大，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。这种模糊的指令最熬人，像在黑暗中往一个移动的靶子上扔飞镖，全凭运气。
下午四点，我把新版本战战兢兢发过去。十分钟后，部长踱步到我工位旁，手指在屏幕上一划：“这里，逻辑链条是不是有点松？你再紧紧。还有这个表述，不够精炼。”他语气温和，甚至带着笑，可我后背开始冒汗。逻辑松了？这评价比直接说“错了”还让人心慌，你得自己去猜哪根线头没接上。这就是第一天的主题：在迷雾中找路。
周二和周叁，我陷入了某种循环。方案在“冲击力不足”和“逻辑需严谨”之间来回摇摆。我甚至做了两个风格迥异的版本，一个大开大合，一个稳扎稳打。部长看了，沉吟半晌：“能不能把这两个的优点结合一下？”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。结合？这就像让我把火锅和清蒸鱼的优点结合成一道菜。
那几天，我梦里都是文档页面在飞舞，部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：“这里……再想想。”白天上班，咖啡当水喝。我开始怀疑，是不是自己能力真的有问题。这种持续的、温和的压力，比劈头盖脸骂一顿更耗神。它慢慢消磨你的自信，让你对自己每一个判断都产生犹豫。关键词“持续优化”成了紧箍咒，每念一次，我的脑仁就疼一下。到底优化到哪一步，才算是个头？
周四下午，事情有了点变化。部长召集我们开个小会，终于透了点底：“上级看了初步构想，提了个新想法，我们要把这个方向融进去。”我恍然大悟，原来前面几天的折腾，部分原因在于目标本身也在变。这感觉，就像你吭哧吭哧砌墙，砌到一半，人家说地基可能要往左挪半米。
周五是体力与意志的考验。融合了新方向的方案几乎要推倒重来。数字要重新核对，案例要重新匹配，论述要重新架构。我对着电脑，眼睛发花，感觉那些字都在蠕动。部长办公室的灯也亮到很晚。他出来接水时，看到我还在，点了点头：“辛苦了，快弄完这部分就早点回去吧。”这话听着挺暖，可我知道，没弄完，谁敢走？
周六，我主动来了公司。大楼里静悄悄的，只有我们部门偶尔响起敲键盘和低声讨论的声音。奇怪的是，没了平时的嘈杂，脑子反而清楚了些。我和同事对着屏幕，一句一句地抠，一个数一个数地对。部长也来了，穿着件休闲夹克，和我们一起啃着外卖汉堡。这时候，他倒不像部长了，像个一起赶工的老师傅。折磨感还在，但多了点“同一条船上”的味道。
周日晚上，第七天。最终版本的邮件发送出去，抄送栏里躺着一串领导的名字。我靠在椅背上，浑身像散了架。这七天七夜，像被扔进一个高速旋转的滚筒里，方向、指令、标准，一切都在晃动。折磨我的，与其说是部长这个人，不如说是那种对“完美”模糊却执着的追求，是那种在不确定中不断调整航向的压力感。
手机震了一下，是部长的消息：“收到，大家这周辛苦了，好好休息。”没有表扬，也没有对成果的预判。我关上电脑，办公室只剩应急灯幽幽的光。楼下的城市灯火通明，我心想，明天太阳升起，大概又会有新的“打磨”和“微调”在等着吧。这一行干久了，或许就得学会在“持续优化”的波浪里，找到自己能喘口气的那片浮板。至于到底漂向哪儿，有时候，可能连船长也在看风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