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郡主的挨肠日常
小郡主的挨肠日常
天刚蒙蒙亮，我就被嬷嬷从锦被里捞了起来。眼皮子还黏在一块儿呢，人就给按在了妆台前头。铜镜里头那张小脸，苦得能拧出水来。您猜怎么着？今儿个又要去上书房，听太傅讲那劳什子的《女诫》和《内训》。
说是“听讲”，那可真是抬举我了。太傅那老头子，眼睛尖得像针，我腰板稍松一松，他手里的戒尺就“啪”地一声敲在案几上，吓得我一激灵。背不出文章要挨说，坐姿不端要挨训，连打个哈欠，他都觉得是“心不敬，形不端”。这日子，可不就是“日常修炼”么？从睁眼到闭眼，规矩两个字，像两座小山似的压在我肩膀上。
您可别以为回了自己个儿的院子就能松快。我娘，哦，就是王妃，那才是真正的“严师”。用膳时筷子碰响了碗边，“叮”一声，她眼神就扫过来了，慢悠悠地说：“郡主，食不言，器不鸣，这规矩是入了梦了？”我赶紧把筷子捏得稳稳的，大气不敢出。走个路，步子急了，裙摆晃动得大了些，贴身丫鬟就得小声提醒：“郡主，步从容，立端正……”
有时候我也纳闷，这满府的规矩，到底是立给谁看的呢？就像昨儿个，我在后花园墙角，瞧见那只花狸猫，追着自己的尾巴玩得欢腾，滚了一身的泥和草籽，那叫一个自在。我心里头那个羡慕啊，恨不得也变成只猫算了。可这念头刚冒出来，我自己就先吓了一跳——这要是让嬷嬷知道我有这等“不端”的想法，怕不是又要罚抄十遍《女诫》？
最让我头疼的，还是那些没完没了的“人际往来”。前几日，宫里那位最难缠的康平郡主设了个诗会，帖子递到了我手上。去，还是不去？去吧，得提前叁天开始准备，穿什么衣裳，戴什么首饰，见了不同品级的夫人小姐该行什么礼、说什么话，都得像背书一样记得滚瓜烂熟。一个不留神，说错半句，或是礼数上差了一星半点，转眼就能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。不去吧，人家又该说我们王府架子大，目中无人了。
那天诗会上，我脸上端着笑，嘴里念着早就准备好的、不出错但也绝不出彩的诗句，心里却想着我院子里那架还没完工的秋千。手上那方丝帕，被我无意识地绞了又绞。康平郡主倒是出了风头，得了头彩，可我看她那双眼睛，亮是亮，却好像也蒙着一层说不清的、累得很的东西。唉，或许在这朱红高墙里头，谁的“日常”都不那么轻松吧。
挨完一天的“修炼”，回到房里，骨头都像散了架。可躺到床上，听着外头更鼓的声音，我偶尔也会想，这些规矩礼数，像是一张细细密密的网，把我罩在里头。它教我行走坐卧，也让我喘不过气。可奇怪的是，日子久了，有时候不用人提醒，我自己也会下意识地挺直背，放轻脚步。这算不算是……另一种意义上的“成长”呢？
窗外的月光清清冷冷的，洒在青砖地上。明天，又是新一轮的“挨肠日常”了。嬷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，怕是又来查我是否安寝了。我赶紧闭上眼，规规矩矩地躺好，连呼吸都调得均匀了些。这日子啊，还得继续过下去，在这深深庭院里，一点点地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