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女人吃坤巴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14:17:10 来源:原创内容

一个女人吃坤巴

这事儿得从去年夏天说起。我老家在云南边陲的一个寨子,阿嬷总爱念叨些稀奇古怪的东西。那天午后,蝉鸣聒噪,她摇着蒲扇,突然眯着眼睛说:“囡啊,你晓得‘坤巴’不?”我摇摇头,以为又是哪种山里的野果子。阿嬷却笑了,露出仅剩的几颗牙,说那是我们寨子老话,指的不是吃食,是“吞下委屈,嚼碎磨难”的笨办法。

我那时正在城里头碰得一头包。工作上的憋屈,感情里的疙疙瘩瘩,感觉整个人像被塞进了闷罐子,透不过气。打电话回家,总是报喜不报忧,可阿嬷好像隔着电话线都能闻到我身上的霉味儿。她没多说,就反复提那两个字:坤巴。

“女人这一辈子,谁不得吃几口‘坤巴’呢?”她的声音透过电流,沙沙的,却有种奇怪的力量。“不是叫你逆来顺受,是叫你得有自己的‘嚼头’。再硬、再苦的东西,你细细地嚼,用你自己的力气和时辰去化它。化掉了,就成了你骨头里的劲儿;化不掉,至少你也试过了,知道自己的斤两在哪里。”

这话听着土,却像把钝刀子,慢慢割开了我心里的那些死结。我开始琢磨,我咽下的那些委屈,我真的在“嚼”吗?还是只是囫囵吞下去,任由它在肚子里结成硬块,堵得生疼?我发现我更多是在抱怨,在抗拒,觉得苦东西就不该进我的嘴,却从没想过,既然已经避不开,怎么才能让它别毒着我,甚至……怎么让它有点用处。

我试着换了个法子。工作上那个难缠的客户,我不再光心里骂娘,我把他那些苛刻要求当成一块特别难啃的骨头。我耐着性子,一点一点分析他到底想要什么,像拆解一块复杂的机关。慢慢地,我发现了他刁难背后的焦虑,也找到了自己沟通的死角。这个过程难受吗?真难受,跟嚼砂子似的。但当你终于“咯嘣”一声,找到那个关窍,事情忽然顺了的那一刻,嘴里那股砂子味儿,好像也带回了一丝奇异的甘。

这大概就是阿嬷说的“嚼头”吧。不是味道上的,是精神上的。它让你知道,你比你自己想的,更能耐得住烦,更有韧性。生活的坤巴不会因为你是个女人就少给你几口,有时候,反而给得更多、更杂。你没法选择吃不吃,但你可以决定怎么吃。是梗着脖子硬吞,然后被噎得眼泪直流;还是沉下心,调动你所有的经验和心力,去分解它,转化它。

后来我回了一趟寨子,特意问阿嬷,“坤巴”到底是个啥具体东西?她指着灶台上晒着的一把黑乎乎的、根茎一样的东西,说这是一种老草药,极苦,但寨子里的女人生孩子后,或者心里积了郁气,会切一小片含着,慢慢地,苦味会回甘,心里头的堵好像也能跟着化开一些。它不治病,它治的是那股“气”。

我忽然就全明白了。原来生活的韧性,就是这么来的。不是靠天生强悍,而是靠一次又一次,把生活硬塞过来的苦和硬,用自己的方式去“含”,去“嚼”。过程沉默又漫长,没什么惊天动地。但就在这日复一日的咀嚼里,你舌头的味蕾变了,你心上的茧厚了,你走路的样子,也稳了。你再遇到坎儿,心里头会先稳下来,甚至能咂摸出一丝苦后的余味来,那味道,叫“踏实”。

现在,我还是会时不时碰到难以下咽的“坤巴”。但我不那么怕了。我会想起阿嬷灶台上那把黑乎乎的草药,想起她缺了牙却依然笃定的笑容。然后坐下来,深吸一口气,开始我自己的,漫长的咀嚼。这大概就是一个女人,最平凡也最真实的修炼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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