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热情的邻居》2
《热情的邻居》2
老张搬来快叁个月了，那股子热乎劲儿，非但没减，反倒更“旺”了。上次不是说他爱送菜嘛，这回升级了——他开始关心起我的“人生大事”了。
那天周末，我正迷迷糊糊睡懒觉，门铃响得跟催命似的。开门一看，老张端着一大盘饺子，笑眯眯地杵在那儿。“小陈啊，还没吃呢吧？韭菜鸡蛋馅儿的，趁热！”我赶紧道谢接过来。他倒不急着走，身子往门框上一靠，眼睛往我屋里扫了一圈，语气里带着点试探：“一个人住，冷清吧？”
我含糊地应着。他紧接着就来了一句：“我外甥女，跟你年纪差不多，在中学当老师，人特别文静。要不……你俩认识认识？”我一口饺子差点噎住，连忙摆手：“张叔，我这……工作还没稳定呢，哪敢想这个。”老张一副“我懂你”的表情，拍拍我的肩：“年轻人，就是脸皮薄！没事儿，叔帮你惦记着。”
打那以后，这事儿好像就成了他的一项“事业”。社区邻里关系这个老话题，在他那儿有了新的实践方向。他不再局限于送吃的，开始创造各种“偶遇”机会。下班回家，他能在楼道里“巧遇”我，然后自然而然地把话题引到“年轻人应该多交际”上；我去扔垃圾，他能从垃圾分类谈到成家立业的重要性。热情是真热情，可有时候吧，也让我有点招架不住，心里头那股暖洋洋的感觉里，偶尔会掺进一丝不知如何是好的窘迫。
直到上个月，发生了一件事。我出差一周，回来发现家里养的那盆绿萝，不仅没蔫，反而更水灵了。正纳闷呢，对门开了，老张探出头：“回来啦？我看你这几天没动静，估摸着出门了。这大夏天的，花不浇水可不行，我每天顺手帮你浇点儿，钥匙是从你家门垫下拿的，嘿，你们年轻人藏钥匙的地方，我老头子一猜一个准。” ?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帮我浇花是感激，可这自己拿钥匙进门……那份被照顾的温暖，瞬间和隐私被触碰的不安搅和在了一起。那天晚上，我琢磨了半天。老张这人，没坏心，他是真把“远亲不如近邻”这句话，刻在骨头里了。他的热情，就是他表达善意、构建他心目中理想邻里关系的方式。但问题在于，他的方式，似乎没太考虑别人是不是完全适应。
我决定，还是得聊聊。不是硬邦邦地拒绝，那太伤人心。隔天，我提着一盒好茶敲开他家的门。“张叔，一直受您照顾，特别感谢。这绿萝，多亏您了。”我先把感谢说足。看他乐呵呵的，我才有点不好意思地接着说：“就是……我这人吧，可能从小独立惯了，有时候粗心大意，门垫下放钥匙这习惯确实不好，我回头就把备用钥匙放朋友那儿一把，也省得您替我操心这个。”老张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，脸上笑容缓了缓，像是明白了什么。
他慢慢咂了口茶，点点头：“是，是……你们年轻人，有你们自己的活法。我啊，就是瞎操心，总觉得邻里邻居的，得多照应。” 语气里，第一次有了点反思的味道。
自那以后，老张的热情好像“降温”了那么一两度。饺子照送，但不再追着问感情问题了；见面照样打招呼、拉家常，但不再替我规划生活了。社区邻里关系这个词，在我们之间，似乎找到了一个新的、更舒服的距离。它不再只是单方面的、滚烫的付出，而开始有了某种心照不宣的边界感。这种边界感，不是冷漠，反而像给之前的热情包了一层温柔的衬里，让那份好意变得更妥帖，更容易被接受。
昨天下午，我又听见他洪亮的嗓门，在楼道里跟新搬来的租客介绍菜市场的位置。我笑了笑，关上门。温暖的邻里关系，大概就像煲汤吧，火太猛了容易糊，文火慢炖，才能出真滋味。至于我门垫底下，早就没钥匙了。而老张呢，他依然是这个楼道里，最热心肠的那个人，只是他的热心，如今多了一份恰到好处的分寸。这感觉，挺好。 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