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花瓶梅花2金花瓶3
金花瓶梅花2金花瓶3
老张头最近得了件稀罕物,逢人便想显摆,又不知从何说起。那天晌午,他把我拽进他那间堆满杂物的书房,神神秘秘地锁上门,从樟木箱子底摸出个布包。一层层揭开,里头是两个花瓶。他指着左边那个:“喏,这叫金花瓶梅花2。”又指指右边那个,“这个,是金花瓶3。”我凑近了瞧,两个瓶子都是黄铜打的,瓶身沉甸甸,泛着些年深月久的暗哑光泽,瓶口雕着细密的缠枝纹,模样挺像,活像一对失散多年的亲兄弟。
“这不长得差不多嘛?”我挠挠头。老张头嘿嘿一笑,眼睛眯成了缝:“差远了!这里头的讲究,可大着呢。”他让我细看那“梅花2”的瓶肚,上面用极细的银丝,嵌了几朵疏落的梅花,花瓣拢着,似开未开,透着股寒冬将尽、暗自蓄力的劲儿。而那个“金花瓶3”呢,瓶身上却是用浅浅的阴线刻着整幅的梅林图,枝干遒劲,花开繁盛,热闹是热闹,可总觉得少了点余味。
我好像有点明白了。老张头把两个瓶子并排放在窗前那张老榆木桌上,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来,给它们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。他点了支烟,也不抽,就看着烟雾袅袅地升起来。“这做东西啊,跟做人一个道理。”他慢悠悠地开口,“‘梅花2’好,就好在这‘2’字上。它不给你做满,不给你说尽,就那几朵半开的梅,剩下的空间,让你自个儿去想。你想它是在等雪,还是在等春风,那都是你心里的事。”
他弹了弹烟灰,手指转向“金花瓶3”:“这个‘3’呢,技术是更精了,画面是更全了,啥都给你摆得明明白白。你看,这是枝,这是花,这是林子,一览无余。好看吗?好看。可你看久了,心里头反倒空了,没个抓挠。因为它把话都说完了,没给你留地儿。”
这话让我琢磨了好一阵。如今我们身边,不也净是些“金花瓶3”么?信息铺天盖地,画面眼花缭乱,什么都追求个“高清”、“全景”、“沉浸式体验”。可有时候,太满了,反而挤掉了心里那份琢磨和回味的乐趣。那个“梅花2”的妙处,恰恰在于它的“未完成”。那几朵银丝梅花,像个引子,一把钥匙,替你开个门缝,里面的景致,得靠你自己的阅历和心思去把它填满。这种参与感,才是物件和人之间最深的牵绊。
老张头说,这俩瓶子,据说是民国时候一个老银匠打的。那匠人大概也悟到了这个理儿,所以做了这一对儿,像是自己跟自己辩论。一个说,极致就是圆满;另一个说,留白才是生机。它们静静站在那儿,对峙了上百年。
窗外的光渐渐挪了位置,从瓶身滑到了桌角。我忽然觉得,这“金花瓶梅花2”和“金花瓶3”,讲的哪里只是瓶子呢。咱们过日子,求学问,待人接物,不也常常在这“二”与“叁”之间摇摆么?是追求一个尽善尽美的结果,还是享受那个留有想象和余地的过程?是急着把故事讲到结局,还是更珍惜情节里那些耐人寻味的停顿?
老张头把瓶子又小心翼翼地包起来,放回箱底。他说不打算卖,也不给哪个博物馆,就自己留着。偶尔拿出来看看,擦一擦,想想这个“二”和“叁”的道理,比什么都强。临走时,他拍拍我肩膀:“这东西,技术到了‘3’容易,心思留在‘2’难。往后你看东西、做事,也想想这个‘梅花2’的劲儿。”
我走出他那小屋,脑子里还是那两团朦胧的金色光影。一个热烈张扬,把所有的好都敞开着给你看;另一个却含蓄内敛,把最动人的部分,藏在了那几朵银梅未开的花苞里,等着懂的人,用眼光去把它催开。这大概就是所谓“意境”了吧,它不在匠人手下,而在观者心中。街上车马喧嚣,我却觉得心里格外静,仿佛也装下了一枝,属于自己的、安静的梅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