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卫的晚年幸福生活
老卫的晚年幸福生活
老卫退休那天，把办公室那盆养了十来年的绿萝抱回了家。老伴儿在门口接过花盆，笑着说了句：“这下可算彻底回来了。”老卫没吭声，心里头空落落的，像突然被搬空了的仓库。头两个月，他天天早上六点准时醒，迷迷瞪瞪地想今天该去单位处理点啥，等回过神，才望着天花板发呆。儿子给买了智能手机，女儿给报了老年大学，可他总觉得哪儿不对劲，像是生活被硬生生切成了两半，前半截热热闹闹，后半截突然没了响动。
转变是从社区那个小菜园开始的。老卫家一楼带个小院，以前净堆些杂物。有天他心血来潮，把破木板、旧花盆全清了，从农贸市场背回来几袋土。松土的时候，手指头插进湿润的泥土里，那股子凉丝丝的、带着草根味儿的感觉，忽然让他心里踏实了不少。他种上西红柿、黄瓜、小葱，还有几垄辣椒。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去院里转悠，看看叶子有没有蔫，土是不是该浇了。那西红柿开出小黄花的时候，他蹲在那儿看了足足半个钟头，心里头那点空落落，好像也被这嫩黄的颜色给填上了一些。
老伴儿说他“魔怔了”。可老卫自己知道，这双手有事儿干，心里头就稳当。浇水、施肥、捉虫，这些活儿简单，可里头有讲究。水浇多了烂根，浇少了不精神；肥料得发酵好了用，不然烧苗。他戴着老花镜，在手机上学怎么搭架子，怎么人工授粉。社区里几个老伙计看他院子弄得好，常来串门，这个讨教几句，那个带走几棵苗。慢慢地，小院成了个据点，下午总有人来坐坐，泡壶茶，聊聊哪种豆角结得多。
这“社区互助”的事儿，还真不是老卫事先想好的。叁楼李老师腰不好，老卫就定期摘把新鲜蔬菜送上去；隔壁楼王师傅会修小家电，谁家收音机不响了，他就帮着捣鼓捣鼓。作为回报，李老师家孙子不用的课外书，都攒着给了老卫的孙女；王师傅老家寄来的特产，也总不忘分老卫一份。这种你来我往，没什么郑重其事的感谢，就是平常日子里的顺手搭把，却像细密的针脚，把左邻右舍渐渐缝到了一块儿。
老卫的菜园子越来越像个小型生态园。除了蔬菜，他还移栽了薄荷、紫苏，角落里养着两箱蜜蜂——这是跟郊区养蜂人软磨硬泡学来的。春天一来，院子里嗡嗡嘤嘤，热热闹闹。收蜂蜜那天，他喊来老伙计们，一人分一小罐。金黄的蜜在阳光下透着亮，甜香味儿飘得老远。大家伙儿坐在小板凳上，舔着勺子上黏稠的蜜，说这比买的好吃多了。老卫听着，心里头那股甜，比蜜还实在。
女儿周末回来，看着满院子生机勃勃，打趣说：“爸，您这‘再就业’搞得比上班还红火。”老卫只是笑，手里仔细地给黄瓜藤引着蔓。他现在很少再梦见单位的事了，倒是常琢磨明天该不该给豆角追点肥，或者那窝蜜蜂最近是不是该分箱了。早晨醒来，听着窗外麻雀叽喳，他不再望着天花板发呆，而是利索地起身，第一缕阳光刚好洒在沾着露水的茄子上。日子仿佛有了新的锚点，不轰轰烈烈，却扎扎实实地沉在泥土里，长在绿叶间，化在寻常的烟火气中。
前几天社区搞活动，请老卫去讲讲种菜心得。他摆摆手没去，倒是把多育的菜苗整整齐齐摆在院门口的小桌上，压了张纸条：“需要自取”。第二天早上，苗被拿光了，桌上却多了一袋新花生、两包花种子，不知是谁悄悄放下的。老卫把花种子撒在篱笆边，心想，等开花了，这院子得更漂亮了。他拎起喷壶，细细的水雾在阳光里划出一道小小的彩虹，就那么静静地架在绿油油的菜畦上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