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~你迟尘别了男
啊~你迟尘别?了男
这话一出口,我就有点后悔了。不是后悔语气冲,是后悔说了也白说。对面那位,我合租的室友,正戴着耳机,脑袋跟着节奏一点一点,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得飞快,嘴角还挂着迷之微笑。得,我这句抱怨,估计又成了他叠骋惭里的杂音,左耳进右耳出。
我管他叫“别?了男”。这个“?”,你可以代入任何动词——别刷了,别玩了,别看啦,别划了。他的生活,好像就被框在那块六寸的发光屏里。早上闹钟响,第一件事是摸手机,眼睛还没完全睁开,指尖就开始机械地上滑。厕所里能蹲半小时,出来还说腿麻。吃饭得找下饭视频,不然这饭就“不香”。晚上更绝,躺床上嘿嘿直乐,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,蓝幽幽的,像个沉在海底的洞穴。
以前不是没聊过。我凑过去,试图找点共同话题:“看啥呢这么乐?”他头也不抬,把屏幕侧过来零点五秒:“没啥,就一梗。”然后空气又安静了,只剩下他外放短视频那循环的、尖锐的背景笑声。那笑声特别假,听得人心里发毛。我总觉得,他好像把自己活成了一种“待机状态”。身体在这儿,魂儿呢?飘在无数个十五秒的碎片里,拼不出一个完整的样子。
最让我受不了的,是那种“屏蔽感”。上周厨房水管漏了,我喊他帮忙抬下柜子。喊了叁声,他“嗯”了一声,屁股却没动。第四声我提高了音量,他才如梦初醒,摘下一边耳机:“啊?你刚说啥?”那一瞬间,我忽然觉得特别没劲。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,中间却好像隔了一层厚厚的、透明的“数字屏障”。这屏障不挡光线,只过滤真实的生活和温度。
你说这是沉迷吗?好像也不全是。他工作也能完成,该交的房租也没拖欠。但这种持续的、低强度的“在线”,更像一种习惯性的“感官逃逸”。现实里稍微需要点耐心、需要点深度交流的事儿,他就下意识地想缩回那个更轻松、更不需要回应的信息茧房里去。那个世界多简单啊,喜欢就点赞,不喜欢就划走,永远有新鲜的东西冒出来,喂到嘴边。
有一次我故意,在他刷手机的时候,猛地拍了下他肩膀。他吓得一哆嗦,手机差点飞出去,眼神里闪过一丝真实的惊慌,然后是茫然。“你干嘛?”他问。我笑了:“试试你信号接收还灵不灵。”他嘟囔两句,又低下头。但我看见,有那么几分钟,他没再刷新,只是盯着暗下去的屏幕,发呆。也许我那一下,暂时拍断了他那根无形的“数字依赖”的线。
所以现在,我很少再说“别刷了”。说了也没用。我开始干点别的。比如把音响打开,放点真实的音乐,不是算法推荐的;比如做好饭,敲敲他房门,说一句“饭好了,趁热”,然后不管他,自己先吃。我得先把我自己这边的“生活感”给支棱起来。我不能让自己也被那种虚无的安静给同化了。
我猜,很多人身边都有这么个“别?了男”,或者,在某个时刻,我们自己就是。那股劲儿上来了,就想那么瘫着,让信息流淹没自己,好像这样就暂时不用面对外头的烦心事儿。这感觉我懂。可日子长了,人会不会就真的变成一块电池,只在连接充电线和数据线的时候,才觉得自己是“活着”的?
他屏幕的光又亮起来了,照着他专注的侧脸。我摇摇头,起身去给自己倒了杯水。窗外有车开过的声音,有邻居家炒菜的香味飘进来。这些细微的、真实的动静,让我觉得踏实。至于他什么时候能从那个“屏障”后面走出来,晃晃悠悠地,重新接上地气,我说不准。也许,得等他自己,在某一个瞬间,突然觉得那屏幕里的热闹,其实挺空的吧。到那时,他或许会抬起头,说一句:“今晚吃啥?”那才算是,信号真正满格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