给妈妈吃了 药后春雨
给妈妈吃了药后春雨
窗外的雨,是从黄昏开始下的。淅淅沥沥,不紧不慢,像是谁在天上筛着极细的沙。我端着温水,捏着那片小小的白色药片,走进妈妈的房间。她靠在床头,花白的头发在台灯下泛着柔和的光,眼神有些倦,像蒙了一层薄雾的旧玻璃。
“妈,该吃药了。”我把水杯递过去。她“哎”了一声,接过,仰头,吞咽。喉头轻轻滚动一下,像完成了一个小小的、郑重的仪式。我把空杯子接回来,指尖碰到她微凉的手。就在这一刻,窗外的雨声忽然清晰了起来,沙沙的,绵绵的,灌满了整个房间。
这雨,让我想起小时候。也是这样的春天,我病了,发烧,迷迷糊糊的。妈妈也是这样端水喂药,然后用她凉丝丝的手,一遍遍抚过我的额头。那时候的雨声,是安心的背景音,觉得有妈妈在,窗外的风雨再大,被窝里也是暖的、安全的。现在角色调换过来,我心里却像这潮湿的天气,闷闷的,拧不出一句像样的话。
药效似乎上来了,妈妈的眼皮渐渐沉了。我替她掖好被角,熄了大灯,只留一盏小夜灯晕开一圈淡黄的光。我没有立刻离开,而是在床边的椅子上轻轻坐下。雨点敲在空调外机上,叮叮咚咚的,又顺着窗玻璃蜿蜒而下,划出一道道短暂的水痕。屋里很静,静得能听见妈妈均匀的、略显沉重的呼吸声。这一刻的安宁,竟让我有些不知所措。
不知坐了多久,我忽然想起,这片药,是医生新换的。之前的药,妈妈说吃了胃里不舒服,总是皱着眉。我跑了好几趟医院,和医生反复商量,才换来手里这瓶新的。医生说,这个副作用小些,但也要观察。我之前竟没意识到,这小小的药片,竟成了我们母子之间一种新的、沉默的纽带。它关乎她的健康,也系着我的心安。
雨还在下,没有停的意思。我忽然觉得,这春雨,多像生活本身啊。没有夏雨的暴烈,没有秋雨的萧瑟,它就是那么绵绵不绝地、耐心地浸润着一切。就像我们对父母的陪伴,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,就是在这些端水喂药的日常里,在这些守着雨声的夜晚里,一点点地浸润下去。这种浸润,是缓慢的,却有着改变土壤的力量。
妈妈的呼吸声更沉了,大约是睡熟了。我站起身,腿有些麻。走到窗边,看着外面被雨水洗亮的、朦胧的灯火。街道空荡荡的,偶尔有车驶过,溅起一片湿漉漉的光。我想,明天早上,雨应该会停吧。空气会格外清新,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。妈妈醒来,精神也许会好一些,也许会想起昨晚那场雨,也许不会。
但我会记得。记得这个春雨的夜晚,记得她吃药时微微蹙起的眉头,记得雨声如何填满了房间的寂静。这日常的关护,或许就是最朴素的亲情表达。它不需要太多言语,就像这春雨,落地无声,却让万物都知道,春天来了,生命在悄然延续。我关上门,把淅沥的雨声和安稳的睡眠,一起留在了门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