添上添下两麦片
添上添下两麦片
厨房的柜子深处，总放着两盒麦片。一盒是“添上”的，包装花哨，画着大颗的草莓干和坚果，宣称加了益生菌和胶原蛋白；另一盒是“添下”的，简简单单的牛皮纸袋，配料表里只有一行字：100%全燕麦。这两盒东西摆在一块，倒像是我生活态度的两面镜子。
先说那“添上”的。谁不喜欢“添上”点好东西呢？买它的时候，我正琢磨着怎么把日子过得“更精致”。广告里说，这麦片能让你活力满满，皮肤透亮，好像吃下去的不是谷物，是仙丹。第一口下去，确实热闹。甜滋滋的，脆生生的，里头那些五颜六色的果干嚼着也带劲。可吃了小半碗，就觉得那甜味有点赖在舌头上不走，喉咙里腻着一层。再看看碗底，那些号称“添上”的草莓干，早就被泡得发白软烂，失了模样。这热闹，来得快，去得也潦草。
于是手就伸向了那“添下”的。倒出来，是朴朴素素的燕麦片，颜色是浅浅的褐，闻着有一股淡淡的、近乎于无的谷物香。用热水一冲，它也不闹腾，只是静静地吸水，慢慢变得绵软、厚实。吃起来，真没什么惊艳的。就是粮食本来的味道，需要你慢慢去嚼，才能品出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甜润。它不讨好你的味蕾，只是妥帖地安抚你的胃。吃完，嘴里清清爽爽，肚子里踏踏实实。
这“添上”与“添下”，琢磨起来，还挺有意思。我们这日子，不也总在这两者之间摆荡么？总想着给生活“添上”点什么——添上更响亮的头衔，添上更时髦的物件，添上更热闹的聚会。好像东西堆得越多，日子就越丰满。可有时候，添着添着，反而把原本那点清爽自在给淹没了。就像那碗花哨的麦片，配料太多，主味反倒模糊了。
“添下”呢，是另一门学问。它不是减少，而是澄澈。是把那些浮在表面的、乱哄哄的东西，轻轻地撇下去，让底下最根本、最扎实的部分露出来。是晚上推掉一个可有可无的应酬，给自己“添下”一段安静的阅读时光；是清理掉手机里一堆从不使用的应用，给注意力“添下”一点空间；是拒绝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承诺，选择一份简单明白的踏实。这个过程，起初可能觉得有点“寡淡”，但习惯了，那份由内而外的舒坦，是任何外来的添加都给不了的。
柜子里的两盒麦片，现在消耗的速度不一样了。“添上”的那盒，开了封，兴致勃勃吃了两叁回，便长久地停在了那里，像个过了季的装饰。而“添下”的那袋，却成了清晨的常客。抓一把，用水或牛奶煮开，看着它们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朴素的小泡，心里也跟着平静下来。
当然，我不是说“添上”就一定不好。生活需要滋味，需要偶尔的惊喜和点缀。但或许，我们得先有一碗能稳稳托底的“燕麦粥”，知道自己真正需要什么，才能让那些“添上”的东西，成为恰到好处的锦上添花，而不是喧宾夺主的负担。别让“添上”的浮华，盖过了“添下”的那份本真。这其中的平衡，大概就是日子过得是否舒心的关键吧。我搅动着碗里温热的燕麦，这么想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