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熟妇仑乱
老熟妇仑乱
老张头蹲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,吧嗒吧嗒抽着旱烟。日头斜斜地照过来,把他脸上的皱纹刻得一道深似一道。他突然磕了磕烟袋锅子,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:“这人呐,一上了岁数,心里头就跟那秋收后的谷场似的,看着空落落的,风一吹,啥陈年谷子、瘪糠皮子,全给扬起来了。”
他在说谁呢?村里人都晓得,是说河对岸独住的刘婶。刘婶今年怕是有六十了,老伴走得早,儿子在南方成了家,一年也回不来两趟。早先,她是个顶体面的人,衣裳总是干干净净,头发梳得一丝不乱。可这两年,大伙儿渐渐觉出些不一样来。
先是她家院子。原先种着月季、栀子,如今荒了,野草窜得老高。她自个儿呢,常见她晌午头了还穿着睡觉的衫子,靠在门框上发呆,眼神空茫茫的,望着村外那条通到镇上的水泥路。有次李寡妇去借簸箕,看见她堂屋的桌上,隔夜的饭菜也没收,几只苍蝇嗡嗡地绕着飞。
村里婆娘们私下嚼舌头,说刘婶这是“老了,邋遢了,不顾惜了”。但老张头的话,好像又不止是说这个。他说那“陈年谷子”,是啥呢?有人隐约记得,刘婶年轻时,是村里宣传队的台柱子,嗓子亮,身段也好。后来嫁了人,生了娃,日子就像磨盘,一圈一圈,把那些光亮都给磨没了。如今磨盘停了,剩下的,是不是就只有一地粗糙的麸皮?
这大概就是一种“生命力的涣散”吧。不是病,医院查不出毛病;也不是懒,她偶尔也下地,只是那劲头,像泄了气的皮球,拍一下,闷闷地响一声,再也弹不起来。日子过得没了形状,今天和昨天一个样,明天想必也和今天差不多。心里头那些曾经鲜活的念想、讲究、热乎气,慢慢地就“仑乱”了——不是乱七八糟的那种乱,而是像一箱保管不当的旧书报,受潮了,粘连了,再也理不出个头绪。
儿子倒是孝顺,按月寄钱,电话里总说:“妈,缺啥您就买,别省着。”刘婶嗯嗯地应着。可她缺的是钱能买来的东西吗?她缺的,或许是清早推开门,有人跟她商量“今儿个吃啥”;或许是灯下,有个人听她絮叨“东头老王家孙子考上大学了”;或许是那份被需要、被看见的感觉。现在这些都没了,日子就像没了骨架的衣裳,软塌塌地堆在身上。
老话说“老来俏”,那是心里头还有一股子精气神,要跟岁月较较劲。可刘婶这样,像是提前跟生活和解了,或者说是认输了。她把自个儿活成了一座孤岛,潮水退去,露出岛上的一片荒芜。外人看着,顶多叹口气,说声“可怜”。可这“可怜”里头,有多少是岁月必然的雕刻,有多少是能避免的“仓皇与颓唐”呢?
前几天下了场雨,路滑。刘婶提着油瓶从镇上回来,在村口差点摔一跤。正好让路过的老张头扶住了。刘婶道了谢,低着头就要走。老张头在她身后喊了句:“他婶子,明儿个我家磨豆子,你来帮把手,搭个话,一个人忙不过来!”刘婶脚步顿了顿,没回头,只应了声“哎”。
第二天下半晌,有人看见刘婶真的去了老张头家。头发好像仔细梳过了,换了件半新的蓝褂子。院子里,石磨咕噜咕噜地转着,豆汁的腥香气混着两人的说话声,浅浅淡淡地飘出来。老槐树下闲聊的人,那天破天荒地没再议论刘婶。也许,阻止那“仑乱”蔓延的,不是什么大道理,就是一句搭把手的话,一个还能被用上的由头。
日子还长,秋后的谷场,总得收拾。是让风把一切都吹散吹荒,还是扫拢了,哪怕烧成一把暖手的灰,到底也是种收拾。这其中的分别,往往就在那一点点还在挣扎的念想,和旁人愿意递过来的一点点温度。老张头那声喊,像颗小石子,投进了刘婶那潭沉寂太久的水里,漾开的涟漪能有多大,能持续多久,谁也说不好。但水既然动了,便总比一潭死水要好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