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暴雨淋湿的上司躲雨中文
被暴雨淋湿的上司躲雨中文
雨是突然砸下来的，毫无征兆。刚才还是闷得让人心烦的黄昏，转眼间天就像漏了似的。我正站在便利店檐下，琢磨着是冲出去还是等雨小点，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这么踉跄着挤了进来，带进一股湿冷的风。
是我的上司老陈。平日里西装笔挺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他，这会儿可真是狼狈。高级灰的西服外套吸饱了水，颜色深一块浅一块，软塌塌地贴在身上。头发呢，精心打理的发型全垮了，几缕湿发贴在额前，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，滑过眼镜边沿。他手里还拎着那个磨旧了的公文包，下意识地紧抱在胸前，好像里头装着比避雨更紧要的东西。
“陈总？”我有点意外，声音里带着没藏住的那点惊讶。他抬起头，镜片被水汽糊得朦朦胧胧，看清是我，脸上掠过一丝局促，但很快又扯出个惯常的笑。“咳，这雨……真够大的。”他边说，边徒劳地抖了抖外套袖子，水珠溅开，在灯光下亮晶晶的。
小小的屋檐下，就我们俩。气氛有点微妙。白天在会议室里，他还是那个言辞犀利、下达指令不容置疑的团队核心。现在，我们并肩站着，听着哗啦啦的雨声，看着街面迅速汇成浑浊的小溪。他没了那种距离感，像个普通的、被雨困住的中年人。
“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。”他忽然开口，声音比平时松弛些，“我记得你住得不远？这雨……”话没说完，又被一阵更密的雨声淹了过去。我点点头，说就在对面小区。他“哦”了一声，目光投向雨幕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安静又漫开来。只有雨声，哗哗的，一阵紧一阵松。我偷偷瞥他一眼，他正望着便利店玻璃上蜿蜒流下的水痕出神。那侧脸，没了平时的紧绷，倒显出些疲惫的纹路来。我忽然想起同事们私下的议论，说他压力大，上面催业绩，下面要扛着，不容易。
“有时候吧，”他突然又开口，像自言自语，又像是对我说，“觉得人跟这天气似的。看着稳当，说变就变。你计划得好好的，一场‘暴雨’下来，全乱套。”他说“暴雨”两个字时，语气有点重，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怀里湿漉漉的公文包。
我没接话，等着下文。他却停住了，摘下眼镜，用还算干爽的内层衣角擦了擦。再戴回去时，眼神似乎清明了一点。“不过，乱也有乱的道理，”他语气缓了些，“就像现在，躲在这儿，急也没用。反倒能……喘口气。”他说完，自嘲似的笑了笑。
这话让我心里动了一下。平日里，他嘴里多是目标、节点、效率这些词。“喘口气”这种话，几乎没听过。我顺着他的话头，试着聊起这雨，说起我老家夏天的暴雨，说来这座城市后第一次被淋成落汤鸡的窘事。他听着，偶尔点点头，插一两句，说他刚工作时也怎样怎样。
话题不知怎的，滑到了项目上一个卡了很久的难点。白天开会时，我们还为这个争了几句。此刻，在这潮湿的空气里，没有了白板也没有投影仪，他竟用最简单的话，重新梳理了他的想法。我也抛开那些汇报用的套话，讲了讲实际操作时遇到的麻烦。一来一回，雨声成了背景音，那点子郁结，好像在湿漉漉的空气里悄悄化开了一些。
我忽然觉得，这场不期而至的暴雨，像给什么东西按下了暂停键。它冲掉了那些贴在身上的标签——他是上司，我是下属。只剩下两个被雨困住的人，进行着一段计划之外的、湿漉漉的有效沟通。这沟通不在会议室，没有议程，却意外地触及了一些真实的东西。
雨势终于转弱，从倾盆变成了淅淅沥沥。街灯亮了起来，在水洼里投下晃动的光晕。“差不多了，”老陈看了看天，“再不走，家里人该催了。”他重新把湿外套裹紧，那点局促的狼狈又回来了些，但眼神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。
我们一起走进渐渐稀疏的雨丝里。路口该分开了，他朝我摆摆手：“明天……项目的事，按我们刚才聊的，你再琢磨琢磨。”走了两步，又回过头补了句，“路上当心，别踩水坑。”
我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，在潮湿的夜色里渐渐模糊。心里那点因为工作生出的烦躁，不知不觉平复了许多。这场雨，淋湿了他的西装，却好像也冲开了一点我们之间那层看不见的、干巴巴的隔膜。或许，一个团队的凝聚力，有时候并不只诞生在成功的庆功宴上，也可能发生在某个狼狈的、一起躲雨的黄昏之后。明天太阳出来，一切会照旧运转，但有些东西，大概已经像被雨水浸透的地面一样，悄然发生了改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