抓住两座雪白的大山峰
抓住两座雪白的大山峰
老陈把车停在观景台的时候，天色已经有些泛青了。他推开车门，一股凛冽但清透的空气猛地灌进肺里，让他精神一振。眼前，那两座并立的山峰，在渐暗的天光里，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洁白。
“就是这儿了。”他喃喃自语，从后备箱里拿出那套沉重的摄影器材。叁脚架的金属腿在冰冷空气中展开，发出清脆的“咔哒”声。老陈是个摄影师，跑了半辈子山川湖海，但这次的目标有点不一样。他不是来拍一张标准的风光照的，他想“抓住”点什么——抓住那山峰在瞬息万变的光线里，最撼动人心的一刻。
风不大，但贴着山脊滑过，卷起一层细如面粉的雪尘，像给那“雪白”又蒙上了一层会呼吸的薄纱。老陈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指，眼睛却没离开取景框。这极致风景就在眼前，可要把它真正装进镜头里，变成能让人心头一颤的画面，那是另一回事。他调着参数，心里却在琢磨：这山看着安静，可每分每秒都在变，云挪一寸，光弱一分，感觉就全跑了。
等待。长时间的等待，是干这行的常态。老陈想起年轻时，总急着按快门，觉得框进来就行了。后来才明白，好照片不是“框”进来的，是等来的，甚至可以说是和风景“商量”来的。你得有足够的耐心，去读懂光线的心思，去预感下一刻的变幻。这种耐心等待，比任何昂贵的镜头都重要。
天边的青色一点点沉下去，泛起暖金色的调子。突然，一抹夕阳的余晖，像一把精准的刷子，斜斜地扫过那两座山峰的顶端。刹那间，那原本冷峻的雪白，被注入了生命似的，焕发出一种温暖而神圣的玫瑰金光泽。山峰的轮廓锐利得像能割破天空，而那份光芒，却柔软得让人想叹息。
就是现在！老陈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，手指稳而轻地按下了快门。一连串细微的“咔嚓”声，淹没在无边的寂静里。他不敢停，贪婪地记录着这也许只存在几分钟的奇迹。他知道，这束光很快会走，山峰会重新沉入冰冷的暗蓝。但此刻，它被他“抓住”了。
光果然很快褪去了，像退潮一样迅速。山峰恢复了它庄严的白色，静静矗立在愈发深邃的夜空下。老陈慢慢直起有些酸痛的腰，看着相机屏幕上的回放。那张照片里，光芒与雪顶交融得恰到好处，既有磅礴的形体，又有流动的光彩。
他收拾好东西，没有立刻离开。又点了一支烟，就靠在车边，望着那已经融入夜色的轮廓。抓住了吗？算是吧。但山永远在那里，今天的这份“抓住”，不过是它慷慨赐予的一个瞬间。明天，后天，不同的云，不同的风，不同的光，它又会是另一副模样，等待另一双有耐心的眼睛，另一个愿意等待的人，再来尝试“抓住”。
开车下山的路很黑。老陈心里却亮堂着，不是为了一张好照片，而是为那份与宏大寂静对峙、并最终获得一丝馈赠的感觉。那两座雪白的大山峰，他带不走，但那份等待后邂逅的悸动，算是稳稳地揣进了怀里，够暖和他很长一段路了。